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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毒药(加更,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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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淮明下楼后,就再没有上来。
    石台上那一抹血色让方宜心有余悸,明明是父子诉说衷肠的欣慰场面,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不敢想,一个人得有多用力,才会生生将手指抓破……………
    可直到将余伟父子安全送上救护车,郑淮明才姗姗来迟。春寒料峭,他只穿了单薄的一件黑色夹克,双手插在衣服两侧的口袋中。
    “你不是去喝水了?”方宜没忍住问道。
    郑淮明和医护叮嘱了几句,救护车发动驶离,他才淡淡回道:“车上没水,我去买了一瓶。”
    他两手空空,一手扶在车框上,稍稍用力,夜色中看不太出是否有伤口。
    方宜皱眉:“水呢?“
    “喝完扔了。”郑淮明眼帘微垂,身姿也不似平时挺拔,肩膀微微弯着,神情是显而易见的疲倦。
    听他的回答如此敷衍,方宜也懒得再追问,拉开越野车的车门兀自坐进了副驾驶。
    这时,沈望走过来说:“郑医生,今天这么晚了,就和我们回院子住吧。”
    “我回医院就好。”郑淮明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身。他就站在副驾驶车门口,手垂下的瞬间,方宜清晰地看到,他左手微微蜷曲,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渍。
    数条细小的、被粗粝石子磨破的伤口,连简单的处理都没有,脏污和灰尘嵌在伤口里,看得人触目惊心。
    沈望固执地邀请:“没事的,这里去医院还不如回去来得近。”
    方宜抬眼,通过半开的车窗,只见郑淮明面上平静,下颌微微紧绷,没有说话。
    她降下车窗:“走吧,再晚回去该把苗月吵醒了。”
    郑淮明偏头看着方宜,后者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半晌,却听他沉沉应了一声,拉开后排车门坐了上来。
    一路上都是沈望在说话,当着郑淮明的面,他刻意和方宜聊起在法国时的同学。
    “那个城堡真的很不错,他们发了录像给我,等周末的时候再看吧。真是好久没联系了。”
    有两个玩得不错的朋友在图卢兹办了婚礼,不过也已经是一周前的事。
    方宜不想拂了沈望的面子,故作轻松地聊了几句,目光却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隐入黑暗中的男人。
    上车后,无论沈望说什么,郑淮明都再未开口,只是目光失神地望向窗外的黑夜,肩膀倾斜,有些无力地倚靠着车门。此时刚过十点,这条碧海市的主干道上车辆来往不息,无数车灯飞速闪过,照得他脸色愈发寒白。
    方宜很少见郑淮明如此直白地显露倦怠,他向来看重体面,在外人面前不会轻易失态,尤其还是在沈望面前……………
    回到院子,郑淮明只礼貌客气了两句,便无视沈望的更多暗示,回身走进次卧。
    那木门轻轻地合上,也将一切都关在了门外。
    沈望稍稍有些泄气:“我......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
    方宜安抚道:“没关系,我们俩的事和他无关,你心里不用有负担的。
    这一夜,方宜再一次和沈望并肩躺在同一张床上,心境却和之前大有不同。已经答应了要给他一个答案,便再无法当做只是普通同事间的共枕。
    她清晰地意识到,这和多少次工作中他们共睡一张床榻、患难时靠在一起都不一样…………………
    不知为何,也许是拿来凑数的羽绒被太厚,盖得有些闷热。方宜辗转了几回,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
    窗帘未拉严,春夜的月光清浅,柔和地落在窗框上。夜里万籁俱寂,她望着窗外零星的绿芽发呆,忽而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
    那“咚”的一声格外突兀,转瞬即逝。
    可能是院子里的野猫撞了什么,之前也有过相似的事,但方宜又觉得这声音像是从次卧传来的……………
    身旁是沈望熟睡时均匀的呼吸声。思索半晌,联想到今夜郑淮明异常的神情,一时涌起的担忧超过了其他,方宜还是轻轻起身,披了件外套出门。
    视线越过被夜色笼罩的庭院,只见次卧的门半掩着,留出一条两指宽漆黑的缝。方宜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快步走去,伸手拉开了门。
    屋内一片昏黑,方宜的眼睛不适应如此黑暗的环境,什么都看不见。
    她走近几步,只听得寂静中男人一阵深深浅浅的喘息,时而急促,时而压抑,像砾石砸在她心口,激起无边的害怕。
    这绝不是正常的呼吸声,更像是痛到了极点的忍耐。
    “郑淮明......郑淮明?”方宜的心跳也不禁加快,慌得找不到灯的开关,伸手在墙上摸索。
    可偌大的房间里,迟迟等不来郑淮明一句回应。
    室外清浅的月光照进来,屋里的家具隐约透出影子。方宜视线终于聚焦的一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血液唰地倒流。
    床上空无一人,凌乱的床单上,薄被未曾展开,堆在床脚。床边破旧的地板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紧紧蜷缩,双手隐入衣料,脊背弓起,狼狈至极。一旁散落几板药片,床头柜抽屉半开。
    方宜吓得说不出话来,扑向前去,想将郑淮明扶起来。
    指尖一触碰到他的手臂,才发现他肌肉紧绷,整个人竟在漱漱地发额。
    方宜直觉他是胃病犯了,慌乱间只想先把人扶上床,拽他的手上稍一用力,却只听郑淮明一声闷哼,身体更用力地蜷缩起来,刹那连呼吸都停滞了。
    昏暗中,他左手上移死死抓在大臂上,青筋暴起,那力道几乎要将骨头给捏碎。
    “别......”郑淮明抖得说不出话,声音微不可闻,“别......动我……………”
    “好,好,我不动你。”方宜连声应着,不敢再动半分,却是快要哭出来了。
    郑淮明断断续续忍痛的呼吸声像一把利刀割在心脏上,听得令人崩溃。她跟着跪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眼前的人承受巨大的痛苦,却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
    半晌,郑淮明终于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声音沙哑得不像样:“扶、扶我一把………………
    方宜得到指令,连忙伸手给他借力。湿冷的手掌抓住她的手,郑淮明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手指紧缩了几次,才堪堪撑起上身。方宜生怕再次加剧他的痛苦,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手上却稳稳地架住他的左臂,给予一丝支撑。
    郑淮明几乎是倒在床铺的瞬间,就再一次将自己蜷缩起来。他的衣领已经完全湿透,几近虚脱地微微喘息,却是自虐般地不去按压上腹,任由痉挛的器官肆虐。
    黑暗中,他望着方宜的瞳孔漆黑、幽深,久久没有说话。
    方宜被郑淮明这样的目光盯得发毛,起身想去开灯。他像猜到她要做什么,低哑道:“别开灯......你出去吧。”
    方宜站起来把门关了,却没有走。房间没有拉窗帘,有微弱冷清的光透过窗子,她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样的漆黑,能看到郑淮明湿淋淋的面孔和被咬破的嘴唇。
    他的上衣褶皱不堪,发丝凌乱,深陷在床铺间,明明痛得浑身发抖,却固执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像是在和什么做着抵抗。
    方宜俯视着郑淮明,心头也跟着潮湿,有细细密密的担忧和心疼,但更多的是,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情绪。在想好许多事情以后,她似乎有了一股直视他,面对他的力量,而不是被他牵着,屡屡陷入黑色的漩涡。
    迎着他的视线,方宜忽然缓缓抬手,纤细的手指覆在了他的上腹。
    郑淮明周身一颤,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夹克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透过衣料,方宜能感受到他肋骨间深凹的柔软,有某个拳头大小的器官死死纠成一团,剧烈地痉孪着。
    她轻声问:“疼成这样,为什么不叫人?如果不是我正好没睡呢?”
    郑淮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没有说话,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轻微施压的重量引得他不住地颤栗,可郑淮明只是轻握着方宜的手腕,任由她的动作。
    一整夜他躺在床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出现的,是天台上那对父子相拥而泣的画面。两条血淋淋的人命,明明前几日余伟暴怒中抡起椅子砸向余濯的动作还历历在目,今日却是一句声泪俱下的“相依为命”。
    几次痛得意识昏昏沉沉,许多早已褪色的回忆却不肯放过他,父亲通红的、布满皱纹的眼睛,和他颓然离开的背影………………
    最后关于父亲的记忆,是他在产房外怀抱着一个呱呱坠地的女婴,随着响亮的哭声,那双早已枯萎年老的眼睛里,又一次有了一丝光亮。
    郑淮明没有回答方宜,夜里呕吐过两次,漫长的凌迟已经抽干了他所有力气。他失神地望着她黑暗中的模样,她睡衣外披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及腰的长发搭在肩头,显得那样温柔。发丝随着身体的前倾,有几缕滑落,触上他的手臂……………
    一整夜饱受疼痛的折磨,郑淮明的意识已有几分涣散,目光却固执地望向她,低哑道:“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原谅他?”
    黑暗中,听起来那样迷茫和痛苦。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方宜听懂了。
    她此刻终于隐约看到他所纠结的源头,心脏像被湿淋淋的大手紧攥,原来他也有如此无助的一面……………
    方宜思索半晌,语气柔和:“因为有爱......父亲爱着妻子,也爱着自己的儿子,只有爱能抚平伤痛。事情已经发生了,恨又有什么用呢?”
    郑淮明喃喃道:“但以后还会无数次想起......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恨他,不是吗?一次又一次想起………………”
    “那也要好好活下去再说。一次又一次想起来,就一次,一次地再重新爱他。”方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消极的猜想,语气温柔且坚定,“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但你别用这些折磨自己,好吗?”
    话音未落,她却感觉到手下的器官猛地纠结,郑淮明也随之浑身颤抖。他一个施力挣开了她的手,背过身紧紧下身,双手什么都不顾地死死顶进腹部,试图压制猛烈的剧痛。
    指尖深压进去的一瞬,他痛得眼前一黑,隐忍到极致的一声痛吟哽在喉咙口,硬生生吞了下去。
    平日多么高高在上、清高自尊的男人,此时却痛不自抑,狼狈地蜷缩。方宜看着他隐忍的模样,胸口有一丝刺痛,混杂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难过。
    方宜轻轻叹息,呼吸缓了几分,竟是用力将郑淮明的身体扳过来。她伸手,几分强硬地拽住他下压的大手:“松开,你这样只会越来越疼。”
    可痛到意识模糊的男人哪里松开手,连呼吸都断成了几截。
    “郑淮明,松开。”方宜的声音尚有一丝哭过的潮湿,一次又一次缓声喊他的名字,“郑淮明,你听见了吗?松手。”
    没想到,几声过后,郑淮明真的慢慢松下了力道,强忍着剧痛听进了她的话,手掌艰难地离开上腹。
    方宜趁机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手下冷硬的器官痉挛得厉害,她纵使有心理准备也吓了一跳。
    她回忆着自己在书上看过的步骤,指尖稍稍用了一点力气压下去,轻轻地顺时针按揉,试图将痉挛揉开。
    “你是医生还不懂吗?这样对自己是没用的。”方宜轻声劝道,“胃痉挛要慢慢揉开才会好,像你那样只会越来越糟糕。”
    郑淮明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只有拥有很多爱的人才能将爱施舍给别人,他从小心上便是荒芜贫瘠,却还不断地将爱掏空捧给了周围的人,留给自己只剩下苛责和强求………………
    揉开痉挛前又是一场折磨,郑淮明耗尽了所有理智,才忍住连同她手一起压下去的冲动。随着她轻轻按揉的动作,他不住地颤抖着,一只手骤然捂住口鼻,强压着上涌的痛吟,连呼吸都止住,几乎憋得快昏死过去。
    方宜放轻了动作,心疼地抓住他的手:“深呼吸,呼吸??”
    郑淮明终究不肯痛呼,在她的安抚下艰难地吐息,许久才算是缓过来一口气。
    许久,不知是止疼片起了作用,还是方宜按揉的动作真的有了效果,上腹的痉挛变得缓慢,她也终于明显感觉到郑淮明的身体不再死死紧绷。
    “感觉疼就应该说出来,你不说,是没有人能知道的。”方宜眼眶有些湿润,昏暗的光线中,她极认真地看着郑淮明,“你好好对待自己,即使......即使我们之前发生过很多事,但我......依然希望你好好的。”
    此刻方宜的心如一汪温暖的水,第一次如此平静地看待郑淮明,没有往事的怨恨或不甘,没有失望与纠葛。只是单纯地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真诚地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
    她往后会坚定地走向阳光,她也愿他不再活在冰冷中。
    但这一切温柔对于郑淮明来说,又有如汪洋中那最后一根能抓住的稻草,快要溺水的人怎能不想抓住?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疼痛渐渐消散,不是痛昏过去不省人事,也不是靠药物强行压制,而是在温暖和善待中,那一团冷硬逐渐被融化……………
    可郑淮明不知道,正是因为面前的女孩已经决定了要努力拥抱另一份感情,才有勇气给予他这一份温暖。
    他不禁握住了方宜的手,哑声道:“别走......”
    面对郑淮明低微的恳求,方宜心中不禁一酸。她点了点头,回握住他的手:“好,我陪你一会儿,你睡吧。”
    郑淮明贪恋地望着她的眉眼,这一份模糊的温存,哪怕是毒药,他也没有一丝力气再推拒了.......
    在方宜的催促下,他不舍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声片刻后变得绵长、平稳。
    窗外柔和的月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即使睡着,无知无觉中,眉头依旧微微蹙着,额角的冷汗尚未干透。方宜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郑淮明了,他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仿佛触碰也什么都抓不住,只有此时的触感是那样真实。
    有种感情叫关心则乱,一次又一次的猜测、争吵、拉锯,她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再消耗于这样不健康的关系。
    方宜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长久地注视着,心中有什么轻轻地落了地,仿佛是某种悄无声息的告别。
    第二天清晨,方宜醒来时,郑淮明已经驱车离开了。但并非不告而别,他留下一条足足三行的短信,告诉她自己真的有临时会议要返回北川。
    方宜回了一句好好休息。
    午后,郑淮明打来一通电话:“北川有一家儿童医院愿意接收余濯的妹妹。”
    方宜欣喜,她没想到他竟会主动帮助余濯家:“那我现在去医院告诉他们?”
    “不用,都已经谈好了,下午救护车就会转运。”郑淮明的声音如以往柔和,“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说了几句医院的事,电话里一时陷入安静。
    就在方宜以为郑淮明已经挂断时,那头轻轻传来一声她的名字:
    “方宜......”
    她不禁“嗯”了一声。
    “昨天......你说得对。”郑淮明似乎有了一点笑意,带着微微的叹息,“谢谢你。”
    这话说得直白,宛如一根羽毛轻轻落在方宜心上。
    “好,注意身体。”她真诚地说。
    挂断电话,庭院里春日晴朗的阳光。
    再度打开次卧的房门,清晨的阳光散在整洁的床铺上,地板也被收拾干净,昨夜的狼狈一扫而净。
    厨房里遥遥传来沈望和苗月的谈笑声,方宜的心许久未曾如此轻盈,她走快几步,来到沈望面前。
    “等会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好吗?”她笑语嫣然。
    沈望有些受宠若惊,看到一张笑脸,不自觉也笑了:“当然,我空闲的时间都是你的。”
    方宜点点头,认真规划道:“我想买一点虾仁,再买一点肉和荠菜,晚上我们自己包饺子吧。”
    她难得提出想吃什么,沈望立即附和:“那我来擀面皮,看看超市有没有小包装的面粉卖。”
    “这你也会?”方宜惊讶。
    她的脸颊因兴奋而红扑扑的,眼睛也很亮,沈望觉得可爱,伸手轻刮了一下:“我会的多着呢,不就是做个饺子?”
    这一次,方宜没有躲,而是笑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碧海彻底入了春,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好像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周末,郑淮明驱车来碧海,黑色轿车刚在院门停下,就见远处走来两个并肩的身影。沈望一手拎着一兜菜,身穿一件米色外套;方宜抱了一个装零食的购物袋,也穿着暖色的连帽外套,走在他身旁,两个人不知说了什么,沈望侧过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女孩笑得十分开心。
    温暖的阳光打在两个人身上,某种奇妙的氛围蔓延,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小夫妻。
    郑淮明坐在驾驶座上,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不知为何,明明以前也看过他们同行的画面,此刻他内心却尤为地不安。
    他打开车门,走上前去。只见方宜看到他,很自然地笑一下,打了个招呼。
    连着几天值班,郑淮明下了夜班就从北川开车直奔碧海而来。那一夜后,他是那样渴望再次见到方宜,一路上光是想到她的脸,心跳就不自觉地加快。
    可真当她落落大方地走过来时,郑淮明的心又有轻微的凝滞。女孩的笑容太过真挚,仿佛只是看到一个老朋友,完好得没有一丝其他的情绪……………
    吃完饭,沈望抢着去洗碗,郑淮明坐在庭院里陪苗月读新买的故事书。方宜将碗筷送到厨房,便直接留在了洗碗池旁。
    沈望俯身洗碗,外套的袖口微微松下去,被热水染湿。
    方宜主动上前,伸手替他将袖子卷起来。指尖轻快熟络地一折、一卷,两个人头挨得很近,近到她一抬眼,就看到沈望的耳朵红了,呆呆地看着她。
    她笑了:“看我干嘛?”
    沈望不说话,眼底笑意更浓。
    方宜注视着他洗碗的侧影,心里升起一股温暖。这段时间,她很认真地与沈望相处,去感受这个男人独特的魅力,两个人长久的默契早已深入心底,新的相处模式展开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很顺利。
    与此同时,她不是没有感觉到,庭院里有一对深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方宜刻意没有抬头,不想与之对视。她已经下定决心,既然无法避开郑淮明,也要学着用新的方式去和他相处。
    “郑医生?郑医生。”苗月稚嫩的声音将郑淮明的注意力呼回,“这个字怎么读?”
    他依旧有些失神,眨了眨眼睛,看向手中的动物故事。
    “这个字读“繁”,动物城很繁华......“
    郑淮明耐心地解答着,思绪却不禁一次又一次飘远。
    心口像有一根冰锥在磨,刺得生疼。他知道方宜的变化不是他的错觉,可为什么?
    他的手抚上胃腹,明明那日女孩的温柔尚留有余温。
    *14......
    二院繁忙的工作让郑淮明没能在碧海停留太久,无数次手术的间隙,他还是会想起方宜的面容,想起她嫣然的笑容,和那日黑夜中难得的温存,心脏也随之跃动几分。
    可好不容易挨到调休的日子,郑明却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
    他竟不知道自己也会怕,怕再见到她并无在意的表情和自然的相处......更怕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之间愈发亲昵的距离。
    千头万绪,被勾起的、对温暖的渴求让他更加矛盾。
    就连周思衡都看出他的不对劲:“今天下午调休,你怎么没去碧海?”
    郑淮明白着一张脸,拿着茶杯的手无力地搁在桌上,轻声道:“有点不舒服,周末再去吧。”
    周思衡吓得不轻,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郑淮明主动承认自己身体不适,连忙抬手试他额头的温度,是一片冰凉。
    “我真没事。”郑淮明无奈地挡下好友的手,声音微不可闻,更像是对自己说,“我答应过她,会照顾好自己......”
    周思衡直觉在碧海发生了什么,刚想再问,只听郑淮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抬手示意周思衡稍等,立即接起了电话。
    里面传来护士的声音:“郑主任,门诊楼有一个小姑娘一直在找你。”
    “哪一床的?”郑淮明下意识以为是住院部跑出来的患者。
    “她现在在门诊楼花园,要不您下来看看吧。”
    之前也有类似的情况,郑淮明没有犹豫,拿起工作牌往门诊楼走去。
    二院门诊楼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天井,花花草草间有几条蜿蜒的小路,时常有医生和护士午休时在此稍作休息。
    郑淮明快步走过去,远远就看到紫藤花架下,护士身旁坐着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小姑娘及肩的黑发,脸蛋粉嫩、气色很好,头戴一个紫粉相间的头箍,穿着得体的粉色公主裙,黑棕小皮鞋,看上去不像病患。
    郑淮明稍有疑惑,他记忆里不错,但实在记不起有接触这样一个小姑娘。
    但目光触及她的一双大眼睛,又觉得又几分熟悉。
    “你好,小朋友,你是在找我吗?”他微微俯身,十分亲切地问。
    只见那小姑娘十分乖巧地抬眼看了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白大褂胸前的名字牌,似乎在认真辨认。
    郑淮明没有催促,温和地看着她。
    然而,小姑娘犹豫半晌,脆生生地喊出一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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