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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温热 (二合一,12.1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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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悦大厦,四十层,足以俯看整个白云市。这里作为南方的经济最繁荣的城市之一,夜景璀璨。
    酒店浴室里热气氤氲,镜子上染了雾,方宜光着脚,站在湿漉漉的、冰凉的瓷砖地上,轻轻用手指擦去白雾。昏暗的灯光下,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女孩苍白的脸,圆脸,小鹿般的一双杏眼,小巧的鼻子,轻抿的红唇。再往下,是修长的脖颈、削瘦的锁骨,和一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
    她抬手,用指尖触摸那道微微凸出的疤,从头到尾,缓缓地划过。扭曲的缝线、暗红的印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惨烈。
    方宜闭上眼,那些回忆就在脑海中翻卷,如同一层层浪花,交叠着扑在干涸的海岸上。
    “啪”地一声,她按下了灯的开关,骤然陷入黑暗。
    方宜吹干长发,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整天的工作和应酬,身体疲惫不已,神经却无法放松。
    她踩着拖鞋,站在开敞的阳台上,倚着栏杆,轻轻晃动杯中的红酒。夜色中,无数高楼大厦临海而立,即使深夜,高架上仍车流不息,整座城市被繁华的灯光所笼罩。这里温暖、轻盈,和北川不同,北川是肃穆的、干燥的,是厚重的大雪和严寒的深冬。
    这间房费并不昂贵,却是少女时代的她无法触到的高度。方宜还记得,上学时,她最喜欢去图书馆的最高层,站在高高的地方,俯瞰漂亮的夜色。但为了省钱,她选了一楼最差的宿舍,又阴又潮。别说夜景,一入夜,屋里开了灯,外面能清楚地看进来,她连窗帘都不敢拉开。
    郑淮明送她去做兼职的路上,方宜不止一次地坐在单车的后座,一边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一边畅想。
    “等我们以后有钱了,我想买一个很高很高层的房子。”年少的她笑着说,“还要有一大扇落地窗,晚上能看到整个北川最漂亮的夜景。”
    郑淮明笑而不语,等红绿灯时,转过身,替她将围巾压得紧实些。方宜抓住他的手,撒娇道:“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我喜欢和你一起住的房子。”少年眉眼温柔,将她被寒风吹乱的长发理到耳后。
    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方宜不满道:“你就会哄我,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绿灯亮起,只听郑淮明笑说:“坐好,风太冷了,再说话你会着凉的。”
    依偎着的两个身影消失在寒冬的街头,也逐渐淡出方宜的回忆。
    入口的红酒醇厚、温润,微酸与甘甜交织。不知为何,方宜竟品出了淡淡的苦涩,现在想来,过去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郑淮明在听。她沉浸在单纯浓烈的爱慕中,对他真正的想法知之甚少,或许,也未真正了解过他。
    相隔几千公里的距离,在白云的工作异常忙碌,她离开北川市那天的事,似乎有些遥远了。但此时,方宜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郑淮明倒在她身上时的情景,他脸颊灼热,无力地靠在她的脖颈间,呼吸间的热气喷在她耳畔。
    当时她心里只有焦急和担忧,如今向来,却是如此越界和暧昧。
    夜风吹动长发,方宜轻轻抚摸锁骨下的伤疤,闭上了眼睛。
    几日后,金晓秋在朋友圈转发了推文。
    沈望、方宜团队创作的纪录片《他乡遇故人》获青年电影节纪录片最佳摄像奖,这是该奖项十年来第一次主创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一公布就一片哗然。
    昏暗的办公室里,屏幕灯光微弱,郑淮明指尖轻轻下滑,每一行都读得极认真。
    照片里,方宜站在颁奖台上,一身白色修身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笔直的小腿,一头长卷发披肩,温柔中带着妩媚,漂亮极了。面对台下的上千名观众、媒体和镁光灯,她的神色自信,对着镜头微笑,唇红齿白,明媚大方。
    最下边是一个采访视频,举着各路媒体的话筒,方宜对创作理念侃侃而谈,分享拍摄中的趣事,时不时逗得大家一片笑声。最后,她说,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队友沈望,他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今天没能来到现场。我们在拍摄时遇到了很多困难,甚至还有被访者在剪辑结束后改变想法,不愿意肖
    像被发表......但这些事情我们都一起挺过来了,沈望是我最信任的同伴。
    有记者问:“你们之前一起合作拍摄了很多纪录片,请问你和沈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呢?”
    方宜眼中闪过一丝黯淡。
    记忆里那个深冬的图卢兹,她是为了谁,喝得酩酊大醉,将这个好心的中国男孩认成了别人,抱住他的脖颈流泪。
    方宜将碎发别到耳后,淡然地笑了笑:“是在法国上学的时候,机缘巧合下认识的。那时候我去图卢兹交流,沈望恰好在艺术学院学电影。”
    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掩饰过所有悲伤往事。
    公众号的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页面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回放键,几十秒后,屏幕灰暗下去。
    半晌,郑淮明重新解开锁屏,进入微信页面,点开一个小猫抱着摄像机的置顶头像。备注很简单,只有连名带姓的“方宜”两个字。
    他缓缓打字输入:祝贺你获奖。
    删去,重新输入:影展还顺利吗?
    一条竖杠在输入框里闪烁着,又一次退回开头。
    就在郑淮明左滑退出对话页面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李栩的名字闪烁。
    平时这位礼貌乖巧的下属很少直接拨打他的电话,郑淮明指尖微顿,按下接听。
    只听李栩急切中带着欣喜的声音传来:“郑主任,苗月的父母找到了!”
    方宜接到消息,快速处理好白云市的工作,提前一天飞回了北川。她踩着高跟鞋,风尘仆仆地赶到心外住院部,透过病房的窗子,遥遥看见了苗病床前的中年夫妻。
    苗月母亲约莫三十四五岁,眼里却有着掩不住的沧桑和疲惫。她穿着一件黄色羽绒服,手腕上的袖套已经被磨得掉絮。她坐在床边,苗月高兴地和她说着些什么,脸上是少见的笑容,眼神亮晶晶的。
    苗月父亲高瘦、板寸,一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工地制服,满是油漆和灰尘。他身边就有凳子,却没有坐,站在角落里,看着母女俩讲话。
    不忍心打扰这家庭团聚的温馨时刻,方宜只在门外驻足。
    她看得太过专心,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郑淮明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或许是刚下手术,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戴着浅蓝口罩,看不清表情。
    “颁奖礼还顺利吗?”郑淮明声音清朗,温声问,“恭喜你获奖。”
    七天前那一别,说不上融洽,方宜要赶飞机,趁他睡着无声地离开,后来也没有了任何联系。此时相见,昏暗的走道里,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开场白礼貌、客气,她说过要当普通同事,便也没有冷脸相对的必要。
    “谢谢。”方宜也笑笑,简短答道,将话题不动声色地拉回工作,“苗月的父母是自己联系医院的?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吗?”
    她一度以为,苗月父母故意不接电话。如今看来,事实比想象得好得多。
    “他们在南方打工,早就换了当地手机号。”郑淮明耐心地说明情况,缓缓道来,“这次他们准备回家过年,发现联系不上女儿,才一路找到北川来。苗月父亲在工地打零工,她母亲就在附近卖早餐,家里经济不富裕。”
    “他们已经结清了目前的费用,并且签署了苗月的第一次手术同意书。”
    方宜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柔和起来:“他们能来就是最好的,我很久没见过苗月这么高兴了。”
    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却见郑淮明脸上没有笑意,眉眼间反而带着一丝严肃和平静。只见郑淮明沉默半晌,说道:“但是他们要求放弃对苗月外婆的治疗。”
    方宜心里“咯噔”一声,霎时没了笑容:“你的意思是......“
    北川的深冬大多是阴天,窗外飘着细雪,冷风从走廊未关严的窗子钻进来。病房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在楼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独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靠满身的输液管维持生命。
    郑淮明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隐隐的不忍和沉重。在医院工作多年,他见惯了生死离别、人情冷暖,这不忍更多的是如何对眼前的女孩说明:
    “他们要求今天拔管,一切顺其自然。”
    方宜垂下眼帘,郑淮明说的隐晦体面,她也明白其中的意义………………
    “苗月外婆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郑淮明明白,他作为医生,不应该说带有主观感情色彩的话,却还是不禁出言安慰,“接下来继续治疗,结果也不会太理想。”
    “我知道了。”方宜打断他的话,她异常冷静,“苗月知道吗?”
    “他们的意思是,不让孩子知道。”
    方宜微微蹙眉:“连外婆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苗月长大以后会怎么想?”
    病房玻璃上映出小女孩的侧脸,里边开着暖气,她小脸红扑扑的,还沉浸在与父母团聚的喜悦与幸福中,丝毫不知道最疼爱她的外婆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面对方宜的反问,郑淮明十分平静,只淡淡一句:
    “医院会尊重家属的意愿。”
    这话说得客观,也置身事外,方宜不自觉地责怪道:“作为医生,你不劝劝他们吗?做这样的决定,苗月以后会有遗憾的。”
    郑淮明掩唇轻咳,声音略有嘶哑:“考虑到苗月下周就要手术,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刺激她。”
    方宜垂下眼帘,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外婆鲜活的生命,竟成了一句毫无感情的“刺激”,可她没有资格去插手别人家庭的选择。
    “好,我明白了。”
    她不欲多说,点点头,绕过郑淮明向前走去。
    擦肩的瞬间,方宜感觉到他后退一步,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她心绪杂乱,脚步没有停留,径直朝电梯走去。
    没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沉重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那声音像要把肺腑都咳出来。方宜这才想到,一周前他还病得严重,刚刚脸色也说不上多好,她连一句寒暄的问候都忘了说。
    脚步微顿,方宜回头,看见阴沉的走廊尽头,郑淮明依旧保持着背对她的方向,一手撑着墙壁,微微折下腰,随着艰难的咳嗽声颤动。
    电梯已“叮咚”一声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电梯,厚重的铁门合上,也隔绝了一切门外的声响。
    傍晚,在苗月父母和医护人员的见证下,签署过同意书,苗月外婆身上的管子被一一拆除。不到五分钟后,仪器上的心跳缓缓归于一条直线。
    重症监护室里,郑淮明和两位医生穿着隔离服,记录下死亡时间,颔首默哀。玻璃窗外,苗月的父母相互搀扶,泣不成声,方宜举着摄像机的手也微微颤抖。
    这位坚持着带孙女各处求医的老人,最终走在了心爱的孙女之前。
    夜里,方宜去病房看苗月,小女孩坐在窗边,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她抓着方宜的衣摆,天真地仰头问道:“郑医生今天没有来,你能帮我问问他吗?外婆什么时候能醒来,什么时候我能去见她?”
    越过苗月瘦小的肩膀,只见中年女人含泪摇了摇头。方宜强压下内心的酸涩,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下次见到郑医生,你自己问他,好不好?现在你要早点休息才行,等你做好手术,就能健健康康地见到外婆了,她会很高兴的。”
    苗月乖巧地点点头,护士来为她换了晚上的药。
    待孩子睡下,苗月的母亲将方宜拉出病房,还未说话,眼泪就落下来。她远比实际年龄看着苍老得多,皮肤蜡黄,满是沟壑。
    “我们也是真的没办法”她握住方宜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今晚郑医生没有来,他是不是怪我们做了这个决定?”
    深夜的走廊,灯光惨白。
    “其实郑医生早就劝过我们,不要瞒着孩子,但我们也怕苗月长大以后怪我们啊......家里真的负担不起了。”经济和疾病的压力几乎要压断这个中年女人的脊梁,她微微颤抖着,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如果瞒不住了,求求你们,就说她外婆是自己走的吧!”
    方宜心头一紧,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搀扶起来。
    听这个意思,郑淮明每晚都会来看苗月,她也不知道他今晚没过来的原因,但从心底猜想他不会是如此感情用事的人,只好用善意的谎言安抚道:“郑医生晚上有临时手术,所以才托我过来的看苗月的。”
    “那就好,那就好……………”苗月母亲抹去眼泪,感激道,“请你代我们谢谢郑医生,还帮我们找了便宜的住处,我和孩子他爸都不知道怎么感谢医院了…………“
    她欲言又止,目光迟疑地看着方宜,似乎在寻找什么:“现在……………现在也在录像吗?”
    “当然没有。”方宜解释,“录像只有在你们同意的情况下,用摄像机拍摄,不会以其他形式录制的。”
    苗月母亲放心下来,压低声音,有些尴尬地问:“拍摄这个纪录片,会有钱拿是吗?”
    “对,医院有相关政策。”方宜并不避讳谈到这个问题,一一详细地告知补助事项,“但是这笔补助是一次性的。”
    苗月父母补缴的,其实已经是补助后的费用。
    “之后没有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苗月母亲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显露出哀伤和迷茫,她眉骨清秀、脸型圆润,但连年的操劳让她几乎没有一点笑容,即使弯了嘴角,也只剩苦涩。
    方宜离开病房,久久无法忘记苗月母亲的样子,那么疲惫、无助,眼里只剩下对生活的麻木。她当即给朋友打了电话,找到一份苗月母亲在附近就能干的零活,这样即使她在医院照顾孩子,也能有一份收入。
    然而,她还未将这个消息告知。当晚,苗月就突然发病,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直到第二天清晨,苗月才脱离生命危险,被暂时送到监护室观察。
    苗月的心脏情况有所恶化,经过多学科专家会诊,原定的手术不得不推迟到年后。苗月父母的脸色也愈发惨淡,一次手术就意味着多一笔费用,再加上住院费、医药费,即使有补助也是天文数字。
    午后,方宜回病房拿东西,一走进房间,就本能地感到异常。
    几秒后,她才察觉到,苗月父母大包小包的行李,全部都消失了。苗月病床的床头上,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方宜打开,里面是许多崭新的玩具、图画书,还有一个信封。
    信封里塞着一沓花花绿绿的纸币,甚至还有一元、五毛的硬币??
    可以是一千元,可以是一万元,但不能是五千三百七十八块五毛。
    方宜心中警铃大作,立马询问病房里的其他人,一位老奶奶告诉她,这对夫妻大约一个小时以前走的,说是去给孩子买些水果。
    买什么水果,需要两个人背着所有行李去?
    一个小时前,大约就是专家会诊结束以后。
    窗外大雪纷飞,方宜伫立原地,仿佛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从头到脚,寒冷彻骨。她不得接受一个事实:苗月的父母大概率是抛下这个孩子跑了。
    她拿出手机,第一个电话本能地打给了郑淮明。
    一直没有人接听。
    方宜果断挂掉,打给了李栩,告知情况后,又打给了沈望。然后她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冒着大雪,在医院附近的水果店寻找。
    医院周围有不下十家水果店,室外寒风大作,大雪飘扬,几乎迷了眼睛。方宜没有打伞,一家,一家地询问、描述,是否有见过一对夫妻。与其说是真的相信他们的托词,更像是留有的最后一丝希望……………
    结果都是否定的。
    方宜茫然地走在街头,她没有戴围巾,也没有戴手套,一双手冻得通红,雪花落满了她的长发。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在她身侧停下,车窗下降,露出驾驶座上郑淮明的侧脸:
    “上车。没用的,他们不可能去买水果了。
    他的声音消散在大雪里,听得不真切。
    方宜看了郑淮明一眼,虽然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被他如此强硬,笃定地说出来,还是像一根针刺进了心里,微微作痛。她不想上车,更不想和他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轿车在路边停下,郑淮明打开车门,从另一侧走下来。他连外套都没有穿,上身一件灰色高领毛衣,高大的身材在大雪里显得如此单薄。
    他疾步朝方宜走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气之大,她被拽得踉跄了一下。
    “你干什么?”她不悦地回头,撞进郑淮明低沉的目光,“你就非得管我做什么吗?”
    “现在应该去客运站,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里。”
    郑淮明强行把方宜拽上车,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室,沉默地点了火。
    他在茫茫的雪中调转车头,雨刮器规律地摆动着,能见度极低,车灯只能照亮一小段路。
    郑淮明目视前方,骨节分明的双手把着方向盘,即使是在大雪中,车依旧开得平稳。没有放音乐,四下寂静,能清晰听到雨刷器的摩擦声,和路上的鸣笛声。方宜坐在副驾驶上,刻意地偏头看向窗外。
    两个人挨得很近,车内闭塞,方宜仿佛能感觉到身边男人温热的呼吸。第一次在如此私密的、近距离的空间独处,气氛是灼人的不自在。
    不知是不是方宜的错觉,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掺杂着一点已经消散的烟味。她不喜欢这个味道,于是伸手摇下车窗,清新、寒冷的空气伴着零碎的雪花涌进来,终于将烟味彻底吹去,也将那让人不适的混沌的温暖冲散。
    室外的冷风只需十几秒,车里的暖气就被驱赶得一干二净,带来阵阵寒意。郑淮明只穿了一件毛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方宜察觉到他微微的冷战,手指放到了升窗的按键上,却没有按下。心绪繁杂,像一团毛线缠绕找不到出口,连带着对他所谓容忍的退让产生了一丝抵触。
    感觉冷为什么不直接说?这样做给谁看?她倒想看看他能撑多久。
    路途遥远漫长,为了赶时间走的是高架。方宜环顾四周,一件薄薄的白大褂搁在后座,看来郑淮明不是脱了外套,而是出来的时候就没有穿。
    此时,他身上是件灰色的高领毛衣,款式修身,微微起伏的肌肉线条微微起伏,勾勒出坚实宽阔的胸膛。依旧是那副细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显出几分斯文禁欲的味道。方宜承认,郑淮明的这张脸对她有着天生的吸引力,从第一面就是。
    从十六岁开始,十多年,她只爱过,只恨过这一张脸。
    男人的手冻得骨节通红,抓着方向盘的手也愈发用力。终于,郑淮明打破了寂静,尾音沙哑:“可以把窗关上吗?”
    方宜明知故问道:“你是冷吗?”
    郑淮明没有偏头看她,嘴角却带了一丝无奈的笑,好似早就看穿了她故意开着窗折磨他的把戏。他轻轻叹息,低声道:“方宜,如果我病了,二院就没人能给苗月做手术了。”
    他竟然拿苗月的手术压她。
    方宜有些不满地垂下眼帘,手指按下升窗键。窗子缓缓上升,隔绝了外边的雪花和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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