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嘱托

    回校的时候，看到很多人搬着行李，相比于昨日的温馨，今日感受更多的是离别的匆匆。一帆转头看着刚从的士下来的艳红，心中未免也多了一分惆怅。明天的毕业典礼之后，艳红也要离开了。
    若是自己与欧阳萌萌关系还莫逆，或许此刻不会如此感慨。只是本以为可以相濡以沫的人已经成为死敌，而与艳红和玉清之间的友谊就越显得弥足珍贵了。
    “艳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我爸妈？我们等下一起去吃饭，我请客。”昨天的欢乐犹在眼前，可艳红差点撑破肚皮的场景此刻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临别之前，一帆还想紧紧拉着艳红的手，生怕一不小心，这难得的友谊又会像欧阳萌萌那般，镜花水月一场。
    “好呀，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你难得请客，我可要多吃点。”艳红恢复生机，一蹦一跳的，一帆不禁有些羡慕。她一向没有多大烦恼，即便有也很快就忘了。不像她，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粗心大意。
    “嗯，这个点我爸妈肯定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在招待所中还是出来玩了，我打个电话先。”一帆说着拿出手机，打给旅馆前台询问，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啦？看你表情不大对劲。”艳红习惯性踢踢脚，转头望向一帆时察觉到了怪异。
    “奇怪，我爸妈在鲤城没有熟人啊，怎么前台说是有个中年男人来找他们，还带出去了？”一帆讷讷的将手机放好，拉着艳红的手，语气有点急，“走，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学校的招待所在半山腰处，位于男生宿舍和教师宿舍之间，一道布满三角梅的围墙隔开了外面的嘈杂，环境自是清幽无比。招待所前有很大的庭院，摆放了俩盆莲花，用瓷缸养着，颇有一副古代宅院的模样。而西北角则是一颗老榕树，枝叶张牙舞爪，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榕树下是三套石桌椅，上有茶水点心，供人休憩娱乐。
    一帆拉着艳红急匆匆进来，一眼就见到了坐在榕树下的爸妈，顿时松了口气。这个城市对于爸妈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爸妈要是被人拐了那怎么办？还好还好。只是爸妈此刻在这儿，那招待所前台说的那个中年男人呢？是爸妈的熟人还是陌生人？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啊？”石桌椅上的茶杯整整齐齐码着没动过。一帆猜测着，爸妈也是才刚坐下来而已。走近了才知道，爸妈的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不是有人找你们出去了吗？”
    “没，没有。”陈妈还没反应过来，陈爸立刻站起身来摆手。陈一帆眼眸深深，点了点头，拉着艳红坐了下来，一边意味深长地望着两人，见他们局促的表情，还有遮遮掩掩的态度，笑道：“哦，那应该是前台小妹看错了。”他们不愿意说，一帆不勉强，给他们台阶下。
    见两人脸色缓和了一些，一帆这才拉着母亲的手：“没事的话，今天我带你们去市区逛一逛吧，爸妈，你们不是说要给小弟买书的吗？刚好。”
    “哦，好，好。”陈妈喃喃着，显然心事重重。
    “走吧，赶紧的。”陈爸的手在陈妈背后推了推，陈妈前胸磕在石桌上，愣了愣，很快便拾掇好心情，带着尴尬的笑对着一帆和艳红，“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早去早回。”
    走在陈爸陈妈身后，艳红捅了捅一帆的胳膊：“怎么回事呀？感觉怪怪的？”
    一帆心中苦笑，自己的爸妈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一向大神经的艳红都看出来了，到底今早来找他们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等他们自己说吧。”一帆对着艳红笑笑，没来由的，心中有一丝恐慌。
    欧阳萌萌坐在跑车中，看着前面四人，目光闪了闪，却是接起了电话：“喂？爸，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陈玉清走了，她现在看着前面的几人，正盘算着用什么方法好呢。
    “什么？你今天去找他们了？买？”欧阳萌萌沉默了一阵子，拇指抠着中指指甲，“好吧，那我这边先放着，不过明天那两个乡巴佬还不答应的话，我就下手了啊！”
    挂完电话，欧阳萌萌沉思了会儿，取出相机，对着前面几人拍了几张照片，满意地收起来，这才打开车门，迎上前去：“一帆，艳红，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我送你们呗？”
    “不必了，你的跑车只有两个位置，怎么送？”一帆直接拒绝，欧阳萌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爸陈妈见一帆态度不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见了那火红的跑车后，也清楚一帆说的并没错，也就不说话了。
    “哦！”欧阳萌萌面上尴尬，刚才是为了避免被她们怀疑才上前讨好的，现在看来自己的这种应急反应能力还是不足啊！但欧阳萌萌是什么人？对着四人头发一扬，很快就笑开了，“也是，怎么今天就开了跑车来呢？应该开那辆奔驰才对。”
    这明显就是在炫富！
    “欧阳萌萌，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一帆双手抱胸，警惕地盯着欧阳萌萌。
    “好了，不坐就不坐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打扰你们了，我要去接我的男朋友吃饭去了！唉，一大早起来，我这早饭还没吃呢。”欧阳萌萌索性也不做戏了，甩头就走，嘴里还叽叽咕咕的，听的一帆眉头都锁了起来。
    “一帆，你不该这么对待你的室友，这闺女看起来挺不错的。”陈妈终究是老实人，对一帆的做法看不过去。
    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的她，一向奉行的就是以和为贵。而欧阳萌萌虽然高傲了点，但应该还算好人，一帆这样子对待人的话，确实不妥。
    陈爸在一旁连忙点头。
    “哎呀，老爸老妈，我和欧阳萌萌这么说话习惯了，她平常也是跟我们这么说话的，不信你问艳红啊！”一帆狡辩，天斧山上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告诉爸妈，而且那顿饭欧阳萌萌在爸妈面前也一直装着很懂事的好人模样，即便是她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对啊对啊，我们也都是这么说话的。”艳红自然是帮腔了，这一解释，陈爸陈妈这才释怀，此事算是揭过了。
    一帆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拉着陈妈的胳膊，拽着艳红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有艳红和一帆的交叉介绍，陈爸陈妈对于这城市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走到一处分叉路口时，一帆突然兴奋地指着前方一栋高楼。
    “爸妈，看到那幢大厦了吗？蓝色的那个，那个就是我以后要工作的地方！”艳红不禁白了白眼。
    “一帆，你也太没出息了，大街上这么激动？别说我认识你啊。”艳红的话不无道理，一帆讪讪收回手，脸色微红。
    “那么高啊？”陈爸陈妈一见那高达四十几层的大厦，眼睛都亮了，脖子拉长着仰望，最后对视了一眼，相互点点头。这应该是很满意了，一帆暗自得意。
    “当初我就说好了，一毕业就进去工作。”激动的一帆补充着，艳红收回略带着羡慕的眼眸。她是清楚的，一帆拿到这个offer很不容易，她也曾经想着努力一点，争取留下来，可是一想到家里的情况，顿时没了动力。
    “诶，不错，不错。”一向寡言少语的陈爸赞道。
    之后的图书城中，一帆为弟弟挑选了一些小说还有高中的辅导书，眼看着中午了，四人也便回了学校。
    “看的出来，你爸妈对你很放心，特别是看到了你将要工作的地方。”回宿舍的路上，艳红不无羡慕。一帆的自立、努力、成绩，都是她望尘莫及的。
    “嗯，他们放心了，我才能放心工作啊！”一帆不能再同意了。
    “说的也是，以后你就是一个标准的白领啦，而我……”想到此处，艳红面色又开始黯然。
    “好啦，别多愁善感了，明天九点的毕业典礼，回去做个面膜，这样明天才会美美的。”一帆打趣着。
    “我又不是欧阳萌萌，我干嘛要美啊？”艳红嘴上说着，却是紧走了两步。
    一帆终究还是没能休息，因为想起了罗修的嘱托。
    鲤城虽是古城，自是不比六朝古都南京。事实上，被经济冲击的鲤城，如今还在诉说历史的，也只剩下西南的一小段古城墙了。一帆刚进学校时，曾有幸参观。但一段城墙而已，石块上布满了青苔，怎么都看不出什么深意来。那之后，城墙也成为记忆碎片。
    下了公交车，再度站在老城墙下，一帆未免有些感叹。老城墙虽无看点，但毕竟见证了鲤城的兴衰荣辱。一如那段黑暗的日子，罗修叔叔不堪受辱，选择结束生命一般。此刻在一帆眼中，老城墙越发沧桑起来，尽管那十米高的城墙周围已被安上了钢筋以巩固，上面的石头依旧青苔遍布，只是不知何时，城墙上栽种了不少艳丽的花朵。显然，政府是打算将其发展成一个景点。只是，老城墙戴新花，总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一帆没有多加停留，罗修叔叔说过罗家老宅就在这老城墙边上，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此刻放眼望去，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不钢筋混泥土废渣，而是碎瓦泥墙竹篾，显然这里刚推倒了古老的建筑。是的，按照鲤城的规划，这里正进行改造。
    一帆四处找了找，居然在那片废墟之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擦了擦眼眶，尘土飞扬的废墟之上，一帆难忍惊讶：“洛轩？”他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声音，洛轩转身，意外地挑了挑眉毛，淡淡地转过身。一帆见此，缓缓走到他身边。竹林中的告白，似乎真的如她所愿，成为了水中月镜中花，洛轩对她的态度回到了当初。
    “你怎么会在这儿？”一帆问。
    “我还是来晚了。原本还以为能看它最后一眼的。”洛轩脸上的自嘲一帆看的分明，顺着洛轩的视线转去，一帆看到了一堆废木，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你以前住在这儿？”一帆再问。
    “从小到初中，之后就搬出来了。但是这里，有我最快乐的记忆。不过对于我家人来说，却是痛不欲生的地方。”洛轩一改校草的疏离，说了挺多，一帆静静地听着，眼睛却是一亮。
    “听你这么说，你应该是这里的老住户了，你知道这里有一个罗家老宅吗？我想找罗家人。”
    “罗家？你不是鲤城人，和罗家有关系吗？”让一帆意外的是，洛轩却突然反问，猜疑中带着些厉色。
    “呃，有人拜托我来找的。”一帆迟疑了一下，“你认识罗家人吗？有人要我带几句话给他们。”
    “如果我说我是罗家人你信不信？”洛轩苦笑，看一帆这模样应该没有恶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帆惊愕，转头又看了看这废墟。罗，洛？他怎么可能是罗家人？还是说，因为那场灾难？不行，得试探一下。
    “你说你是罗家人，那你认识罗修吧？”
    “当然。”洛轩说完猛地一怔，双眼圆瞪一帆，“你怎么会知道罗修？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跳崖自杀了。说，你到底是谁？对我们罗家有什么企图？”说话间，洛轩更是趁一帆不注意，狠命抓住了她的肩膀摇晃着。
    “喂，我一个学生有什么企图啊？神经病！”一帆白了白眼，将洛轩的手扒了下来，使劲揉着自己的肩膀。心中不住埋怨，这果然是个苦差事。
    “也是，呵呵，你一个学生，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洛轩这才反应过来。
    “你真是罗家人？”未免认错，一帆又问了一次。
    “如假包换。不过我们家那些年遭仇家迫害，不得已改名换姓。我的几个叔叔伯伯也都躲的躲，藏的藏，我们小辈的改了姓才在这里苟延残喘。”直到遇到了欧阳耀，洛家人才总算是找到了一座靠山，安定了下来。
    “哦！”一帆点点头，对于洛轩的家事她不关心。既然他这么说，还知道罗修跳崖自杀，那应该没错了。“有人让我告诉罗家后人，罗家老宅的第二进厅堂左边柱子底下，藏着罗家人祖传的宝贝。我传完话了，走了。”事情办完，与洛轩自然是能不接触就不解除了，即使他是罗修叔叔的子孙也是一样。因为洛轩的身上，早就被欧阳萌萌打上了标签。
    洛轩愣愣的看着一帆转身走了，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个小时后，废墟上又来了一个人，西装革履，与洛轩六七分像，儒雅非常，两人在废墟中一阵忙碌，很快就抱着一个黑布裹着的东西坐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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