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张澹离的片子缺热度，一直都缺。
    他自己心里也非常清楚，这是他最大的缺点。
    片子如果卖不出去，就算获得再多的奖项，拥有再高的逼格也是没有用的，毕竟这种东西不能当饭吃。
    没有哪个文艺片导演敢说，自己不需要热度。拉不到赞助投资的窘迫，没有人愿意尝试。
    很多人其实都把事情的先后顺序搞错了。是先没有热度，文艺片才被叫做“文艺片”，变得小众，变得高逼格，变得似乎有光环了。
    而很多文艺片导演可能自己也被错误的理论洗脑了，认为自己应该维持“艺术家”的人设。
    可张澹离并不这么想。
    自己的作品能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思想能够让更多的人理解，这才是他拍电影的目的。
    虽然获得热度的方式有很多，但是张澹离一个都不想尝试。也不是没有人向他提议过，比如说什么，在网络说做做营销啊，请流量小鲜肉参演自己的片子啊之类的。
    本就是已经清高了大半辈子的人，一时间突然说要营销，张澹离还是有些拉不下面子来；而请流量小鲜肉来演自己的片子，那更是天方夜谭！一个个不是面无表情地瞪眼睛，就是面部表情太过丰富夸张，不仅如此，就连最基本的背台词都记不住，只会说“1234567”！
    张澹离一看到好友推荐来的这个人，心下就暗道一声“坏了”。
    范恒丰不能因为他拍商业片标准低，就让自己也跟着降低标准啊！看看这孩子长得，细皮嫩肉的，比女孩子都漂亮，不就是现在最流行的那什么，小鲜肉吗？
    张澹离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想着一会儿甩给那孩子一个比较难的片段，然后借口演技不好，直接把人打发走得了。
    文宇芒跟着张澹离走进房间，张澹离在桌子上一扫，甩给他一个剧本。
    “第54页，从第7行开始，你先看五分钟，看完了就直接在这儿演吧。”说着，张澹离不报什么希望地坐在桌子后面。
    文宇芒估摸着他的反应，立刻就明白了张澹离在想什么。
    张澹离还不信任自己。
    这很正常，一个商业片导演推荐来的，在网上有热度的艺人，大部分是什么样子的，文宇芒心里也相当清楚。
    文宇芒快速地翻看了一下剧本。
    张澹离给他挑的这段是男三号第一次出场时的剧情，他与女主角的初次见面。
    说难倒是不难，说简单却也算不上简单。
    这一段全片最开心的时刻——男主的好朋友男二号还在，男主角与女主角暗生情愫，互相暧昧，而男三号也作为伙伴加入了进来。
    这里是用乐景在铺垫，与片子结尾处，男主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大漠之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三号这里的台词并不多，文宇芒记住之后，接着就翻到后面，把握了一下当前男三号的感情，和全片的情感基调。
    张澹离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发现文宇芒的这一举动后，不赞许地皱起眉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背这一段就好了，能不能把握好这里还两说呢，怎么就妄想一口吃个胖子了？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的，也太浮躁了吧！
    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好了，你开始吧。”张澹离出声提醒道。
    文宇芒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剧本：“好的。”
    只一秒钟，文宇芒周身的气质就变化了。
    “你们也是来这里旅游的吗？”文宇芒语气欢快，又透着明显的好奇。
    男三号是个热情开朗的人，善于结交朋友，坚信“爱就要大胆说出来”，于是在途中见到美丽善良的女主角后，就直接跑上前来搭讪了。
    没有人跟他对戏，文宇芒的一系列反应却十分流畅，简直就像对面有个人，只是张澹离看不见罢了。
    “联系方式也不能留吗？这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我们一路耶！要不大家一起走吧，路上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张澹离鼓了两下掌，道：“好的，就到这里了。”
    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到。
    这是张澹离看完文宇芒的表演后，唯一的感受。
    “你现在在哪所学校就读啊？大几了？”张澹离问道。
    文宇芒摇摇头：“没上过大学。”
    这也算是实话吧，书里的文宇芒现在确实还没有上过大学。
    “没上过大学吗？”张澹离听到这个结果之后倒是相当地吃惊。
    毕竟文宇芒台词说得相当好，感情也分析得十分准确到位，看起来非常像是在学院里接受过专业而系统的学习。
    看来这个孩子不是学院派，而是天赋派啊！
    这也不能说是张澹离大惊小怪，毕竟这几年以来，有天赋的演员实在是越来越少了。
    现在这个社会越来越重视学历，基本上所有演员都去考了电影学院，人人一提起来都是“科班出身”。
    可“科班出身”就一定代表着优秀吗？
    实则不然。
    各大电影学院每年招的人数，加起来能有将近200个人，可每一届最终能混出点儿名堂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除了本身就有知名度的童星、星二代，和之前就拍过作品的，剩下绝大多数人都是毕业即失业，在行业里混个几年，浑浑噩噩的。
    混得好的还能勉强地拍上几部低成本的烂俗雷人网剧糊口；混得不好的，不是还抱着不切实际地幻想，在各大片场里辗转做着群众演员；就是已经认了命，转行去做幕后，或者直接离开了娱乐圈，远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那你可以说是相当地有天赋了。”张澹离丝毫不夸张地称赞道。
    张澹离极少夸奖别人，即使遇到演技再高超的演员，也只是淡淡地点头表示认可。这句话对于张澹离而言，已经是至高的评价了。
    “谢谢。”然而文宇芒竟像是听多了类似的夸奖似的，不骄不躁，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张澹离看到文宇芒的反应，却误会了，以为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有些着急地比划道：“你没听说过我吗？张澹离，拍过《命运》的。”
    文宇芒反应地很快：“听说过的。《命运》的构想非常巧妙，立意也很值得人深思。”
    这一句话既显得文宇芒有思想，有内涵，又不着痕迹地拍了张澹离的马屁，使他身心舒畅。
    张澹离现在再看文宇芒，那就跟看亲儿子似的，怎么看怎么顺眼。他回想了一下文宇芒刚才的表演，有些遗憾地说道：“唉，我觉得你演这个男三号就挺合适的，可惜我们片子已经拍得差不多了，没办法换人了。”
    “不用不用，张导。”文宇芒有些惊讶，但是迅速镇定了下来，“范导演叫我过来，就是想让我来观摩学习，借鉴一下其他前辈的拍摄经验的。本来要讨您一个客串的角色，就已经很给您添麻烦了，怎么还好意思让您为了我而换角色呢？”
    “唉，可那男三号演得是真不如你……”张澹离深感遗憾，倒也分得清是非轻重，只能不满意地小声嘀咕道。
    “谢谢您的认可，那不如您下次拍摄时有机会的话，让我演一个戏份多点儿的角色吧？”文宇芒笑道。
    文宇芒说这句话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调侃一番罢了，并不是真的在提建议的意思。谁不知道眼前这位张导演对待电影严谨得很，怎么可能放一个……
    “对啊！有道理！”张澹离一拍大腿，朗声道。
    ！嗯？？？
    “你说得对，我怎么忘了还可以有这种办法呢？”张澹离激动地高呼。
    “没错，我才签了个新的经纪公司，现在每年都要拍一部戏，算算时间，我下部戏还有大概不到一年时间就要开拍了。你留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我联系你，有什么好的角色就先让你挑一个，一定早早给你留着空儿！”
    张澹离越说越兴奋，似乎已经可以想象自己下部戏的精彩。
    “……好的，那就麻烦张导演多多留心了。”文宇芒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张澹离居然真的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不过文宇芒倒是得了便宜，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张澹离也冷静了下来，又恢复了平常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每当他看向文宇芒时，眼中依旧闪烁着激动与……嗯，热情？
    “小文，啊对了，我叫你小文没关系吧？”
    文宇芒笑了笑：“没关系，您怎么叫顺口就怎么来吧。”
    “那好，小文啊，我们这部片子已经快拍完了，主要剧情发生在沙漠，整个剧组也已经去取过景了，现在还剩下都市里发生的戏，是在回忆中穿插的，不是高/潮部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文宇芒摆摆手，道，“随您安排就好。”
    “那你就跟祝颖磨磨演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