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chapter78

    聂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再次回到这个出租屋里。
    他当年拿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离开出租屋,连他经常使用的筷子都没留下，那些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统统扔到小区的垃圾桶里。
    他做事总是不留余地,特别是在离别的时候。
    这些年的每一次离别,他都走的很干净，很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次离别与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要离开的更彻底一些，大概永远不能回来了吧。
    有一点留恋,有一点不舍，也有一点遗憾。
    他走到厨房看了一眼熟悉的碗橱，碗橱上有一道裂纹，他以前拿着画笔在这道裂纹上面画了一枝梅花,离开的时候,这枝梅花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和商羽生活了很久的地方，虽然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但是一些回忆依然很美好。
    那些回忆的美好之处就在于他那个时候还能无所顾忌的去爱,怀着满腔的热忱,对未来的一切充满希望。
    他在这个出租屋里走了一圈后又回到飘窗上，每次下雨的时候他都会想家，他想家的时候就会坐在飘窗上，裹着蓬松温暖的被子,听着外面的雨声，想念自己的父母
    这一天夜里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聂存坐在飘窗上哼着歌，他读高中的时候，有一阵学校里的上课铃声就是这首歌，慢慢的全班人都会唱了。
    “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
    “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
    “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
    “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
    商羽坐在他身边,贴着他的肩膀，此刻他的心中有一种久违的宁静。
    他已经想通了，反正他这辈子不可能爱上别的人，所以无论聂存是结婚还是怎样，他都会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
    聂存哼完一首歌，把一旁的商羽赶下了飘窗，商羽离开飘窗，站在他面前，突然问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时锋镝？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他呢？他在你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痕，恐怕数都数不清了吧？”
    聂存平静的说道：“因为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残忍冷酷，风流浪荡，情人无数，冷血狠毒，脾气还暴躁的要命。”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他产生感情”
    商羽又问：“所以你是怎么爱上他的？我知道我输了，但是我总要输得明白。”
    聂存说道：“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他很诚实，把一切东西明码标价，就像超市里的价格标签，明晃晃的告诉我，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多少代价，这种方式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聂存回忆：“尽管身体很疼，其实那些疼都在预料之中，不会让我措手不及，也不会让我伤心。”
    “所以你不恨他？”
    聂存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恨他呢？他从来没有辜负我，没有一点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和顾承铎给我的感情都太飘忽了，像风一样捉摸不透，时锋镝的爱是很明显的，虽然他一直嘴硬，但是他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于他而言我很重要。”
    他看着商羽：“我第一次遇到如此强烈直白的感情，他对我的爱太明显了，这个男人一出现，站在我面前，只要看见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有多喜欢我。”
    “我在他面前从来不会压抑自己，因为在我眼里他是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无耻之徒，没什么事儿能伤害到他，所以我从来不用顾及他的感受，在他面前，我一直都肆无忌惮的发脾气，总是无理取闹，某种意义上他成了我的出气筒，这样生活久了，突然就觉得很轻松，不想离开他了。”
    商羽苦笑：“我知道了，我知道这种爱可以给人带来多大的安全感。”
    因为他曾经也是充满安全感的享受着聂存对他的爱。
    那种不容置疑的爱。
    聂存缩在被子里，脑袋放空，全神贯注的听着滴答的雨声。
    他的贡献值已经积攒完毕，已经准备回到令他魂牵梦绕的家乡。
    离别本应该有仪式感，但聂存想了又想，竟不知道该与谁告别。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遗憾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是这么多年他也没能找到韩瑟，一件是顾启峰的阿尔茨海默症。
    他给韩瑟留下了一笔巨额财产，可以保证韩瑟衣食无忧挥金如土的过完一生。。
    1007问道：“宿主还有什么心愿吗？”
    “治好顾启峰的老年痴呆症。”
    1007又问到：”你有什么想带走的东西吗？”
    “没什么想带走的。”
    他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注定要两手空空的来，再两手空空的走。
    *
    商羽这一夜并没有睡，他躺在卧室里，和聂存隔着一扇门，他不愿意关门，门是聂存关的，商羽只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门外的动静。
    聂存大概是躺在飘窗上睡着了，客厅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商羽很想打开房卧室门走到飘窗旁边，看看聂存熟睡的脸。
    但是他知道聂存睡觉很轻，一点动静都能将聂存惊醒。
    他只好安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早晨6:00商羽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想给聂存煮点早餐。
    他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向飘窗看过去。
    飘窗上没有人，被褥铺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商羽慌了。
    他高声喊着聂存的名字，起初是小心翼翼的喊，随后越来越大，在得不到回应之后，他开始声嘶力竭的喊着聂存的名字，恐慌的情绪在他身体各处蔓延。
    他开始满屋找聂存，找遍了这个角落，甚至打开了衣柜，把里面的衣服一股脑的掏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
    商羽跌坐在地上告诉自己不要慌。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也许聂存动作很轻，出门的时候他没有听见声音，毕竟他的卧室门被聂存关上，听不见细微的动静也很正常。
    商羽颤抖着拿过自己的手机拨打聂存的电话。
    熟悉的手机铃声在飘窗上响起来，商羽扑到飘窗上，掀开了羽绒枕头，聂存的手机正躺在枕头底下。
    恐慌的情绪越来越深，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莫名的糟糕的预感出现，他的手开始发抖，手机从指间坠落砸到地板上。
    他开始查监控，把小区的监控和附近街道上的监控通通查了一遍，但是所有的监控都没有聂存外出的痕迹。
    他给顾启峰的特助打了一个电话，问聂存有没有回到顾家老宅。
    顾启峰的特助语气困惑的问道：“请问聂存是谁？”
    商羽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凉透。
    他听见自己充满恐惧带着哭腔的声音：“是聂存啊，顾启峰的儿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上个星期刚回过陆顾家老宅啊。”
    顾启峰的特助显然十分困惑，他尴尬的笑着，又不失礼貌的说道：“对不起商羽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聂存是谁，上个星期只有小顾先生回来过一次，并没有别的访客而且顾先生承认的儿子只有顾承铎先生一个。”
    商羽给容衍打了一个电话，容衍接到他的电话时颇为诧异，冷嘲热讽的说：”你竟然给我打电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然后他就听见商羽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你记得聂存吗？”
    容衍冷笑一声，满不在乎的说：“这人谁呀？”
    商羽崩溃了，他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打电话，给每一个认识聂存的人打电话，但是每一个人都会用惊讶困惑的语气问他：“聂存是谁，我不知道啊。”
    文熙娱乐里那些属于聂存的痕迹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抹平了。
    聂存就这样以一种离奇、安静、诡异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从别人的记忆里消失了。
    只有商羽还记得他。
    他又去了一次顾家老宅。
    顾启峰还是那个优雅得体从容不迫的传奇人物，他言语清晰，思维敏捷，漆黑的双眸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仿佛从来没有得过阿尔茨海默症。
    “聂存？是那些见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吗？名义上被我承认的孩子只有顾承铎一个，如果他如果他比顾承铎优秀的话，我不介意见他一面。”
    聂存曾经居住的房间变成了一间书房，就连顾家老宅这里属于他的痕迹，也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抹平了。
    于是这世界里真的就只有商羽一个人还记得他。
    这种事情太可怕了，对于商羽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商羽曾经以为爱而不得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现在他才知道，还有比这痛苦一万倍的事情。
    聂存留下的那个手里的所有信息全都被清空了，号码突然变成了一个空号。
    除了聂存消失的那天早上，这个号码再也没有打通过。
    回响在他耳边的永远是甜美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拆开手机里的卡槽，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唯一证明聂存存在过的东西，除了他的记忆之外，还有他手机里的歌声。
    是那首名叫《故梦》的歌。
    顾存温柔惆怅的歌声，里面有诉不尽的遗憾。
    商羽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泪流满面。
    有这么一个人，他来过，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只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段歌声。
    商羽甚至不知道该向谁诉说，他生怕那种不知名的力量也将他的记忆抹平，于是只能悄悄的想他，在一个又一个黑夜里听着聂存留下的歌，泪流满面的入睡。
    他独自守着这么个秘密，守着他与聂存的过往。
    如果聂存永远都不再出现，那他就把这些埋在他的心里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的是番外，不短，或许有点长吧。
    时锋镝会在番外里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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