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倩青儿

    寸阴若岁。在这些分开的日子里，丝玉对韩一的思念之情一如既往地深刻。
    因此，时间仿佛拉长影子，如同秋日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长，孤寂而又野蛮。
    丝玉修炼《石关秘术》非常辛苦。她有时灰心，管他韩一什么身世，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共赴黄泉又有什么好怕的，总强过分离的苦楚。
    多亏王二叔跟轩老的陪伴，帮她挨过最困难的日子。
    ……
    说起韩一。
    北方的天气，比起海边的巨鱼村更加狂野，仿佛烈马般，迫不及待跑进了秋天。
    这要从数月以前韩一在树上被蛇咬伤的事说起。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一行舟北上，丝玉人没寻着，疲惫赶路，患上风寒；又因为救人，被毒蛇咬伤；不仅如此，他从树上摔下来，还把小腿摔折了…
    当场蛇毒发作，韩一昏厥过去，幸被青色背影的女子所救。
    ……
    韩一转醒，这是一间檀香满溢的屋子，檀木镂空雕琢的床椅，看上去古色古香。
    房间中，安置着一面庞大的漆木屏风，雕刻着花木鸟兽，千层万态，栩栩如生。看起来，像是有心灵手巧的工匠一气呵成。
    房间之中，除了檀香，还有清香之气，令人心神安逸。
    “我这是在哪儿呢？看这样子，应该是个富户人家。”
    韩一清醒过来，迫不及待翻身下床，继续寻找丝玉的下落。
    没成想，自己这么一起身，连滚带翻，重重摔在地上！
    韩一压根忘了，自己从树上跌下，摔断了腿。痛得少年撕心裂肺，自己偶感风寒，被毒蛇咬伤的事情，一股脑全都记了起来。
    这时，门外匆忙闪进来一个青色身影，她人还没到，一股素雅的清香之气先到了。
    看时，这青色身影是一女子，脚步匆忙，仿佛风吹荷舞；碧体纤弱，宛如依依柳线。
    女子朱唇一点赤，瞳若幽月明，眉心蹙颦好似秋潭扬波。美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比起丝玉，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刻，韩一哪有功夫看美人，断骨之痛，令他大气不敢喘一声，粗汗如雨，已经溻湿了衣衫。
    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进来了一个青色身影，笨拙的把他抱回到床上，已经是娇喘连连。
    韩一疼痛消减了些，才注意到眼前女子：年纪与他相仿，韩一被这青衣女子的美貌惊了一吓！
    世间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吗？如果丝玉在这，以她臭美的性格，一定会跟眼前这个人比比美貌。丝玉赢不了，一定会气的跳起来吧。
    想到丝玉，韩一竟然笑出了声，眼睛却正呆呆盯着青衣女子。
    女子看到韩一笑起来，自己被逗得也是莞尔一笑，接着羞红了脸颊，双眉微微蹙起，眉目间，彷佛有块磁铁吸着两道娇眉似得。
    “你…你的腿现在还不能走路。”女子声音娇羞中带着颤抖。
    韩一看了看自己的腿，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想起来了：“谢谢你救我，给你添麻烦了。”礼貌一笑。
    女子低头含羞：“没事的，是我…其实你是…为了救…”
    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韩一打断了。原来，韩一不是故意打断她，只是因为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屋里虽然只有两个人，韩一都没听见。
    “你叫什么名字？”韩一好奇。
    女子被打断，有些慌张，“我叫…倩青儿。”
    似乎她还想问什么，没等开口，韩一又接上话茬：“你叫青儿阿，怪不得穿的跟小草似的，我叫韩一。”说着，咧嘴笑了起来。
    青儿不敢直视他，抿嘴一笑。然后眉稍又吸在了一起，仿佛女子心里有什么沉重的忧郁事。
    青儿突然想到，“你等等，我去找奶奶来。”
    片刻，青儿揽着一位老妪进来。
    老妪一身朴素装束，年过七旬，杵着一根镂空雕成的拐杖，镂空雕文，与房间中的家具屏风如出一辙，十分考究。
    青儿藏在老妪身后，藏花之美。
    韩一心想，这一定就是青儿说的奶奶了。
    “奶奶，给你们家添麻烦了。”韩一有点拘束，但还是为了礼节，率先打个招呼。
    “嗯。小子还算有礼貌，知道麻烦就好，等腿好了赶紧滚蛋！”
    奶奶毫不客气的语气，把韩一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奶奶跟孙女的性情，悬殊也太大了。
    青儿在旁听了，皱皱眉头，轻轻摇了摇奶奶的衣袖，仿佛在哀求什么。
    老妇对青儿使了个眼色，让她住口。随即对韩一严词厉色：
    “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要妄想伤养好了再走，什么时候能起身下床，就滚蛋！”
    韩一原本就是性情敦厚之人，言语间受了委屈，并不恼怒，点点头。
    “谢谢奶奶，能收留我已经很不错了，我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
    “可是，他的风寒还没完全……”
    “闭嘴！”
    倩青儿藏在奶奶身后，不敢多说，一副失落委屈之态。
    ……
    巨大的机关岛，在八只木鹤的牵引下，悬浮于云海之上。
    抬头仰望，天空湛蓝，如同一片蓝色玻璃海，透亮清澈。玻璃海赤裸着、没有丝毫遮挡，但人眼极力远视，仍然无法看穿高天的深邃。
    从机关岛向下俯瞰，云海如同一张厚重灰旧的巨大蜘蛛网，张开一个弥天的陷阱，等待猎物进入。
    ……
    这日，轩老独自一人，来到竹楼的二层，二层是整个机关岛的核心控制区域，是轩老严禁丝玉与二叔来的地方。
    因为机关岛的二层，不仅为整个机关岛提供动力，而且轩老毕生的研究，以及精密的控制机关都集中在这一层。
    除了防御机关重重，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轩老来到一间密室中。
    密室四壁，是用竹子组成的横截面，凹凸不一，从上而下，盘旋层叠，彷佛千万的阶梯，飞旋而下，最终汇聚成为一个狭小的漩涡。
    漩涡的最中心，有一个竹眼，仔细看去，是另一口白源之井。
    轩老轻轻挥动衣袖，白袍软而无力落下。
    瞬间，整个屋子想起吱嘎之声，声音由微变强，如同很久没有活动的筋骨，在突然运动时产生的响声。
    “咔嚓、咔嚓…”
    紧接着，密室开始轻颤、随即抖动起来，密室的四壁晃动越来越剧烈，竹子制成的墙壁，开始加速旋转！
    竹子与竹子牙齿般精密咬合，机关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无法看清，形成一股绿色的漩涡，飞旋如流。
    轩老定睛在巨大漩涡的中心，白源之井放佛被唤醒的婴儿一般，迸射出刺眼的白芒。
    盛大的白芒，停留在白源之井上方，在召唤着什么。
    与此同时，万丈之外，机关岛正下方所对的东海中，怪异出现！
    紧贴着海面的空间，突然出现无数微尘般的颗粒白芒，这些白芒受到白源之井的召唤，苏醒般，变得明亮起来！
    细小的白芒，一粒接一粒，完全充斥挡在整个机关岛下方的东海以及海面的空气当中！
    竟然数以千万。
    如果把每一个微尘放大万倍，状若柳絮，又若珊瑚，显然有人精细雕琢过，材质是某种白色玉石。
    究竟什么人能将如此小的玉石雕琢出有秩序的形态，实在是匪夷所思。
    下一个瞬间，庞大空间内的白芒昙花一现，消失了！整个区域，再次回归平静。
    这时，万丈高空之上，机关岛的密室中，白源之井上方的白芒越来越明亮！接受到犹如江河般汇聚而来的白光。
    白芒似乎带着信息，不断构建出残缺的图像！
    轩老神情凝重，在那些图像中寻索什么。
    画面虽然快速转换，但依然是定格在一帧，因为东海的远海似乎万年如常，单调如一。
    很快，轩老在图像中，发现了丝玉与二叔进入机关岛的画面，那场暴虐的风暴与一叶幸运的扁舟。
    轩老看到画面中的丝玉，轻轻捋了捋胡须，发出了笑与咳嗽混合的复杂声音，但老者的眼神随即警惕起来。
    直到，画面中晃过一道金光！
    轩老眼睛与瞳孔突然放大。以他的阅历，身体竟然不自主的轻微颤抖了一下，就像最危险的猎物突然出现在狩猎人面前，令后者警惕之心大作。
    而那道金光，被深蓝色的海面的衬托着，显得格外高贵与神秘。
    “糟糕啊，金面古族还真的来了！”轩老口中喃喃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源，你出来！”轩老脸色深沉，声音凝重。
    一个稳健的声音从井底遥远的深处传出。
    “主人，有什么吩咐！”
    “聚集那道金光的所有信息！把“空域睛”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我要你捕捉到，所有关于这道金光的画面与谈话！”
    轩老的命令短而有力，他的情绪与他的语气同样令人感到不安。
    这间密室，是整个机关岛的眼目所在。
    监控着整个机关岛及其附近空间的一举一动，周边空间中每一个位置，都被轩木子所说的“空域睛”机关充斥着。
    无数“空域睛”与白源之井同出一个母石。
    彼此连接，白源之井除了能够汇聚人心中所想的幻象，同样能汇聚“空域睛”所看到的信息。
    刚刚，机关岛下方，空间中出现的微尘白芒，就是记载着庞大监控信息的空域睛。
    每一粒“空域睛”，被轩老精心雕琢，极其微小的空间内，封闭着轩老的真元。通常情况下，“空域睛”保持静默，以保护自己避免被强劲敌人所感知到。
    这是当世极其凌厉、隐蔽的一道感知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