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雪箐看看殿外朦胧的亮光，又看看已经坐起来开始伸手寻摸周边的秦睿，连忙过去扶着他坐好。
    “王爷，您小心点，不要扯到伤口了。”雪箐关心的说道。
    秦睿皱了皱眉头，又开口道：“既然有人，为什么不说话？还有这灯，怎么也不点起来？”
    雪箐心脏一颤，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她想起王太医之前说的话——秦睿体内的余毒恐怕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某些损伤。
    这就是损伤？
    雪箐打心眼的不愿意承认，她咬着嘴唇，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极力稳着声音问秦睿：“王爷，王爷，奴婢在讲话，您听得见吗？”
    秦睿没有反应。
    他只是睁着眼怔怔的看着前方。
    雪箐双手颤了颤，又抬手在秦睿面前晃了几圈。秦睿还是没有反应。雪箐的心，就此沉入了无尽的湖底，一片凄凉。
    她这么久的不回应，再加上不断的颤抖，让秦睿有所察觉。
    秦睿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是不是看不到听不到了？要是是，就在我手上点一下。”说着，他摊开手，放在身前。
    雪箐忍了又忍，才在他手上轻轻点了一下。
    得到了答复，虽然处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秦睿还是恍惚了好一阵子，他居然真的看不到听不到了。
    他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秦睿想笑，可不管他怎么用力的拉扯嘴角，嘴角都一动不动。
    悲戚控制了他的嘴，让他无法欢笑。
    雪箐想要安慰秦睿，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让伺候的宫女去请王太医来，用最快的速度。
    在等待王太医过来的这段期间里，雪箐则和回过神来、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的秦睿用在他手上写字的方法交流。
    秦睿问雪箐：“我现在在哪里？”
    雪箐在他手上写下皇宫二字。
    “你是谁？”秦睿又问。
    “雪箐。”
    当秦睿察觉到雪箐写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时，面上闪过一抹失落，这被雪箐看在眼里，她稍作思考，又在秦睿手上写：“王妃去给你寻药了。”
    秦睿心中失落稍减，他又问：“寻什么药？”
    这个问题让雪箐迟迟不能下手，因为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诸葛轻歌要去寻的是什么药，她离开前只说是去寻能帮助秦睿的药。
    可到底是什么药，无人知晓。
    就在雪箐迟疑的时候，王太医来了，秦慎也来了。
    王太医是雪箐派人请来的，而秦慎是听到了秦睿醒来的消息，赶过来了。
    “王太医，您快给王爷看看吧，他听不到也看不见了。”雪箐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这个事实太过残忍，她都不想接受。
    秦慎闻言，周身一颤。
    莫大的悲哀笼罩住秦慎。
    “王爱卿，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治好表哥！”秦慎对王太医说道。
    王太医道：“微臣尽力。”
    一通检查后，王太医拿出金针，开始在秦睿身上施针，耳边的穴道上，眼睛周围的穴道上，都扎了许多根金针，他用力很轻很稳，将金针刺入极深。
    秦睿倍感疼痛，却也极力忍受。
    王太医见他还能忍受，又将金针刺入几分。
    足足过了两刻钟，才将金针拔出。
    此时秦睿周身已经被汗湿，犹如被人从水中刚捞起来一般。
    王太医出声：“王爷，您可能听见微臣的声音？”
    很瓮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虽然听着叫人很难受，但是秦睿的确是听见了，他点点头，又喘了几口气：“我听见了。”
    雪箐心中一喜，可还没来得及欢喜多久，又听到王太医说：“微臣只能帮睿王爷重获听力，至于眼疾，微臣心有余而力不足。”
    言下之意，便是眼疾他也没办法了。
    “且睿王爷的耳疾并不算痊愈了，需得每个半个月就到微臣那儿施针。”王太医也很唏嘘，秦睿醒来得不算太晚，但是也不算早，余毒还是损伤了他的身体。
    秦睿是将军，失了视力，他便做不成将军了。
    莫说是做将军，就是做臣子，也不成。
    秦睿的未来，可以说是彻底毁了。
    若是秦慎能感念秦睿护驾有功，赐他一世繁荣安宁，秦睿也算是有所倚靠了，若是秦慎……思及自己这几日从朝堂中听到的风声，王太医又叹了几口气。
    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
    秦慎也是哽咽，“表哥，朕有愧于你。”
    朦朦胧胧的声音，秦睿听得直皱眉，他听完后反倒舒展了眉眼，“陛下无需自责，微臣只是尽了做臣子的本分。”
    雪箐听得鼻子发酸，她想说秦睿真是个傻子，秦慎遇刺时身边那么多人，若这是做臣子的本分，为何其他人不去做？
    秦慎还想同秦睿说话，却听见有人汇报陈宰相来了，他让人进来后，陈明范痛心疾首的道：“陛下，上朝期间，您怎可突然离开，您这样让文武百官如何自处？”
    “朕只是担心秦王。”秦慎有些不悦，也有些气短。
    擅自离开，的确是他的不对。
    陈明范连连摇头，似有千言万语，但他最后只是问：“秦王现在如何了？”
    “我醒了，陈宰相看不见吗？”秦睿接话，带着刺。
    陈明范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面露喜色：“秦王能醒来，微臣也颇为欢喜，微臣家中还有几株百年份的人参，稍后就让人送来给秦王调理身子。”
    “陈爱卿有心了。”秦慎面上有了笑容，“大齐离不得您，也离不得秦王。”
    “陛下说的是。”陈明范顺势提出要秦慎回去继续上朝，秦慎虽有不舍，却也记得自己身为天子，要做天下的榜样，只得不舍的与秦睿辞别：“秦王，朕下朝后再来。”
    又让王太医去将其他御医找来，好生医治秦睿的眼睛。
    而后便与陈明范走了。
    秦睿得了恩典，不必跪送秦慎，他坐在床上，感知周围一片虚无，和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雪箐的声音惊醒了秦睿：“王爷，您许久不曾进食，奴婢伺候您用些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