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哀愁

    在嘉姨娘殷切激动的目光下，诸葛轻歌将自己原本想要说出口的拒绝咽了下去，她如脂似玉般的手腕一转，就将小碗送到自己面前，取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味道很好，谢谢王爷。”恰到好处的娇羞让嘉姨娘眸光盈盈。
    天底下为人母的，哪一个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寻得一个好归宿？
    诸葛轻歌暗中看着，暗自思索：我所能为原身母亲所做的，也不过是叫她放心罢了。
    秦睿似乎早就料到了在嘉姨娘面前诸葛轻歌不会拒绝与他的任何亲密举动，他虽寡言少语，可行动上却处处透露着与诸葛轻歌相处上的温情。
    剔好的鱼肉，盛好的鸡汤，还有发现诸葛轻歌嘴边沾了饭粒后那自然无比的抬手揭去的动作……
    诸葛轻歌一一配合。
    烛台蜡泪滚滚，滚下高高蜡身，滴落在烛台上，又凝结成红泪。
    烛火明了又暗，昏黄柔美的光打着旋飘着舞一般的在房间内晕开一层一层光晕，险些迷了诸葛轻歌的心，她为秦睿添一道菜，却道不清自己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一顿家宴，是嘉姨娘入诸葛府以来吃过最高兴的一顿饭，可便是再不舍，夜渐渐深了，诸葛轻歌和秦睿也该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二人明日一早，便会离开诸葛家回睿王府去。
    嘉姨娘目送两人并肩离去，皎洁的月光洒落她们背脊，照得她们衣服上磷光闪烁，似高山流水，又似凤凰相舞。
    “我的歌儿，已经出落得极好了。”嘉姨娘眼眶酸涩，泪珠晶莹。
    小翠扶着她，见状道：“奴婢的好姨娘啊，小姐得嫁睿王爷这样的英雄男子，可是一件大好事，您怎么还落泪了？”
    嘉姨娘收泪，却又蓄了新泪：“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我才能再见到歌儿。”
    “您这是自扰啊，小姐不是早就说过了，只要您想她了，往睿王府递个话头，她就会回来看您的。”
    “你懂什么呢？我若真叫歌儿日日往这诸葛府跑，不仅天下人要诟病歌儿，就连王爷都会对她不虞。”嘉姨娘摇摇头，小翠到底还只是个姑娘，经事少，不懂这人世对女性多有桎梏。
    她是决计不舍得诸葛轻歌因为自己受那种罪的。
    小翠挠挠头，“姨娘说的是，是小翠思虑不周，不过……”
    嘉姨娘问：“不过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其他文章不成？”竟有些嗔怪。
    小翠嬉笑起来。
    她们主仆二人在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诸葛府相依为命多年，彼此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过寻常主仆，小翠知道，嘉姨娘并非讥讽她搬弄文章，只是恼她此时还卖关子。
    “主子，您可知道今日秀秀、雪箐这二位妹妹同我聊了些什么？”小翠问嘉姨娘。
    她们三个一同伺候院子里的主子，那两对主子又是母女，她们三个之间顺带着也觉得彼此亲近，闲暇的时候便也会一起聊聊天。
    这一聊，小翠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与她们聊，我怎么会知道。”嘉姨娘瞪了她一眼，这丫头，她方才都催了，现在居然还在卖关子！
    这不是要急死人嘛。
    小翠嘿嘿一笑道：“您不知道，小姐已经开始谋划要将您接去养老的事情了。”
    “这……这！”嘉姨娘大惊，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您可开心？不久以后主子您就可以和小姐同住了。”小翠接着道。
    不想嘉姨娘面上却是两行清泪倏然滚落，带着浓重的自责忏愧，“我无能，才要歌儿为我担忧。”
    小翠慌了，急忙拿帕子：“这是好事，您怎么又哭了？”
    嘉姨娘道：“别人都说当王妃是歌儿前世修来的福分，可当寻常人家的妻子尚且不易，王妃又该有多难？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为歌儿排忧解难，还要她为我担忧为我。操劳，我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小翠黑了脸，“别人不知道，奴婢能不知道吗？夫人打压您、老爷忽视您，这种情况下您还将小姐教养得如此好，这都是您的功劳啊！”她自小就在嘉姨娘身边伺候着，看着诸葛轻歌长大，这些事情，她最清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翠才容不得嘉姨娘如此妄自菲薄。
    要是没有嘉姨娘以前的呕心沥血，就不会有今日的睿王妃诸葛轻歌。
    “是是是，都是你的理，我不同你吵。”嘉姨娘笑了笑。
    小翠气得脸都圆鼓起来：“本就如此，奴婢没有说错！”
    “对，你没错。”嘉姨娘顺毛哄道，反倒惹得小翠更气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跺脚道：“主子，您再这样，小翠就不搭理你了。”
    霍！小孩子脾气还上来了。嘉姨娘眼角笑意更深，继续哄道：“我不那样了，夜深了，我们也歇息吧。”
    说着，嘉姨娘打了个哈欠，好似极为困顿的样子。
    “您今日忙活一天了，肯定很累，奴婢白日里瞧见这汜水院里有安神香，奴婢去拿来给您点上。”小翠瞧着，有些心疼。
    嘉姨娘身子弱，往日里都是能不动就不动，今日诸葛轻歌回来，她又是叙话又是下厨，不累才有鬼。
    搀扶着嘉姨娘进了卧室，小翠出去寻安神香。
    嘉姨娘倚靠着床头坐下，面无表情，却又显露出极重的哀愁来。
    诸葛念救了失去记忆的她，为了报恩，嘉姨娘入了这诸葛府做妾，一做就是二十年，她以为自己要烂死在这诸葛家的泥土上了……
    她真能离开这儿吗？
    嘉姨娘涣散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荡了一圈，最终缩成一点，深深凝在房门上。
    她自言自语道：“别痴人说梦了，诸葛念不会让你离开的。”
    是啊，若是她这个做妾的离了诸葛家，被诸葛轻歌奉养，外人不知要如何埋汰诸葛家，埋汰诸葛念，为了诸葛家的脸面，为了诸葛念自己的官途，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诸葛念不同意，她又怎么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