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放佛，不放她

    “我明日便走了，跟你说一声，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她要走了，真的要走了。
    苏暮却止步了。
    灵仙也停了下来，街道的这头很安静，因为人都在中街。
    街道的灯笼很亮，照的人很清楚，苏暮站在她的身后，双目注视着她，长袖下握紧的手在抖动。
    他启唇：“是吗？”
    灵仙知道苏暮对她的心，虽然说破了，可他们从未觉得尴尬，苏暮的感情很直接，他也很直爽，所以她的拒绝对他来说并没有伤害，应该说是没有太大打击，因为苏暮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你认为的又不是我所认为的，所以他有自己的感情梳理。
    她能当他是朋友，而苏暮似乎也在慢慢放下。
    就如苏暮所说：当不成夫妻，当朋友也好。
    转身一笑：“如果你活的够长，或许还能见见吧，你这个朋友我可是认了的。”
    她还是不想说的太诀别，说不定她还会下来，看一看她所结识的这些朋友。
    苏暮最后还是放下了凝重的神情，松开了手，展露了他的笑容：“那我得坚持活到百岁才行，就算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至少不会太难过。
    灵仙抿嘴一笑：“那先祝你长命百岁了。”
    她是真的希望他能找个好姑娘，幸福的过一辈子。
    “砰！”
    是放烟花的时辰到了，空中绽放的彩色烟花，一瞬间的璀璨夺目，却也是存在过的。
    灵仙抬头看去，那烟花转瞬即逝，又接着一朵绽放，接连不断，一燃一灭。
    心中想到一人，不知他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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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济寺。
    烟花绚烂，正灰色的身影站在大门外，明亮的灯光下，空静的庙门独他一人，显得孤寂苍凉。
    虽在城外，高山远地，他却也在看她所望之处。
    “宗仁。”
    低沉缓慢的声音从后响起，法樾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褪去了袈裟，此时的法樾一身姜黄色的海青大袍，站在门内。
    化安回神，转身朝法樾施礼：“师父。”
    法樾看着他，眉目慈祥：“随为师走走吧。”转身往里走去。
    化安跨过门槛跟随在后，此时夜已深，庙里的僧人大多都回僧房了，化安刚从法尘那里回来，走着走着就到了门外，不知为何就停下来了，看到了这烟花绽放的一幕。
    法樾走在前面，向大殿走去，化安随后而行，师徒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大殿，法樾看着佛像合掌，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再过几月，宗仁你就要受戒了。”
    化安道：“是。”
    法樾转身看向了化安，眉目慈善，笑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从一个襁褓婴儿到现在弱冠之年，真的过的好快。
    那年大雪，门外孩啼声声，他抱起了被遗弃在门口的婴儿，若是以往他定是会将他托付一个好人家，可这个孩子却很不一般。
    他是佛祖认定的人。
    法樾在遇到宗仁的前一晚，便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佛祖将他召入了西方殿前，与他说不久会有一个佛所认定的佛缘之人来到寺庙，让他好生教导，而恰好宗仁就来了。
    记得宗仁来时他还没有觉得宗仁会是佛祖认定的那人，毕竟宗仁那时还是个孩子，可那日，普济寺里所有的佛像都突然展露佛光，久久不灭，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梦不是虚假的，这些佛光也不是假象，都是真的，那时他才认出了宗仁就是佛祖说的那个人。
    在教导养育宗仁的日子里，他也渐渐看出了宗仁的不同，宗仁很聪慧，学东西都不用重复教，记性更是好，主要是有些地方让法樾讶异了许久。
    宗仁的眼睛有看透众生的能力，他其实觉得没什么，毕竟宗仁是佛祖认定的人，可在他人眼中，宗仁就成了怪人。
    宗仁性子孤僻安静，不喜和别人多说话，因为眼睛的事情，师兄弟们更是不愿与他多亲近，法樾后来便把他放到了法尘那里，一是因为法尘医术高，宗仁可以学，法尘也不爱与人来往，给他送个能说话的孩子过去也好，二是，他们二人其实还挺像的。
    后来，就这么一直到现在。
    化安合掌道：“是师父辛劳，才有了今日的宗仁。”
    他是师父抚养长大的，能有今日全是师父尽心得来，他从未忘记，一直记着。
    法樾欣慰一笑，自然是看着徒弟如今这番模样有所成就之感，但而后又转为了忧忧之色。
    “法尘说你这几天总是出神，我也发觉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宗仁是他一手带大的，又是个安静的孩子，有些时候一些异样的情绪他也是能看出来的，特别是宗仁这几天表现的太过明显。
    作为师父，他自然是要关切问一问的。
    化安握着珠子，却没立马回话，众人皆觉他不同，他又如何能在一时间理清这一切，情之所起他没有及时阻断，想放下，可是若要放该如何放他又不知。
    这一切都是困扰，都是烦忧。
    化安垂眸：“师父，徒儿的心……乱了。”
    佛祖面前，他不可说谎。
    法樾神情却很平和，他看着大殿的佛像，缓缓道：“何为心乱，不过是因事而扰，因人而忧，不想不念，众生皆安。”
    人多杂念，活着就会多烦忧。
    可法樾却不知化安为何心乱。
    化安：“如何能静下来？”
    法樾：“宗仁所乱，是因人还是因物。”
    化安脑海此刻浮现出了一人，是灵仙。
    他沉声道：“因一人。”
    这一刻，法樾转动的念珠却停住了，将目光落到了身后之人身上：“可能放下？”
    化安摇了摇头：“……宗仁不知。”
    法樾低叹了一声：“佛祖说过，这世间，人皆有欲，有欲故有求，求不得故生诸多烦恼，烦恼无以排遣故有心结，人就陷入“无明”状态中，从而造下种种惑业。”
    “拿起便可放下，若是放不下，困扰的东西就大了。”
    “宗仁……你入红尘了啊。”目光中有痛心。
    因一人而乱了心，是大忌。
    法樾怎会想到，自己的徒儿有朝一日会因情而扰。
    化安未反驳法樾的话，他只是那样站着，不言不语，本以为是自己所猜忌而已的法樾闭目摇了摇头，合掌对着佛像：“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实属罪过。
    化安同样对着佛像合掌。
    法樾睁眸：“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而不是刻意，不如放手，放下的越多，越觉得拥有的更多。”
    “可你若放不下，所放在心间的天地就乱了。”
    宗仁便是放不下，乱了一切。
    化安当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是宗仁犯错了，愧对我佛。”他所错，他知，他认。
    法樾点了点头：“你知错，这很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虽错，却没有一错再错。
    法樾看着他，神情严肃：“师父问你，佛与她，你会放下哪个？”
    化安愣了一刻，最后只是道：“定不会放我佛。”
    法樾点了点头：“很好，你过来。”
    化安走了过去，法樾道：“跪下。”
    双手撩起长褂跪了下去。
    法樾道：“旁人说的再多都不如你自身所感所悟，你若还不清楚自己的心，那便在佛祖面前静下心想一想。”
    “是。”
    佛像平静的双眸仿佛注视着他们，不管如何观望，都像是在注视着观望之人，任何心中所隐好像都能被他看到，无法躲避。
    化安这一跪，便是一夜。
    虽说不放佛，可化安却也未说，放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