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那你，是不是也该死

    苏恩念眼前的世界，由漆黑变得明亮起来。
    昏黄的路灯映着满地的白雪，将狭窄的小巷照的亮堂堂的。
    她张开手掌，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目光快速的移向前方倒塌的砖墙。
    砖墙下，染着黄发的男人趴在地上，鲜血在他的身下蔓延而出。
    苏恩念的瞳孔骤然放大，她惊叫一声，“陆瑾钰！”
    飞快的跑过去，将那人身上的砖块奋力的拨开。
    然后，用力推开了那个男人。
    男人翻滚了一下，仰面朝上，闭着眼，脑后又迅速晕染出一片鲜红。
    苏恩念这才发现，陆瑾钰脸旁的那摊血，也是从男人的后脑勺处渗出的。
    14岁的陆瑾钰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里握着半只断口锋利的汽水瓶。
    男人的血浸湿了他的棉衣，在他银灰色的羽绒服上形成了一个鲜艳刺目的图案。
    苏恩念攥紧拳头，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向他走了几步，脚下的高跟皮靴一滑，崴了一下。
    一阵剧痛传来，她咬紧下唇，没有出声。
    她走到陆瑾钰面前，蹲下身。
    然后，跪在了地上。
    弯腰抱住他的脖子，将他扶了起来。
    陆瑾钰呆呆的望着前方，手里还握着那半截正在滴血的汽水瓶。
    直到汽水瓶挨到了苏恩念的衣服，他才惊慌的扔了出去。
    尖叫一声，不住的后退。
    苏恩念跪着朝他走了几步，再次用力抱紧他，将他摁进自己的怀里。
    陆瑾钰像只惊惶失措的小兽，语无伦次的叫嚷了一阵，然后趴在她的肩上安静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在那男人身上很快形成一层白霜，也盖住了他身下刺目的红。
    苏恩念轻轻拍着陆瑾钰的背，哄道：“没事的，姐姐带你回家，没事的，没事的……”
    她捡起那半截汽水瓶，揣进包里。
    然后拉起陆瑾钰，用力牵紧他的手。
    就像是8年前的那个傍晚，牵着与她闹别扭的男孩儿。
    拉着步履虚浮的他，朝华公馆的方向走去。
    苏恩念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保护陆瑾钰，她要把他藏起来。
    她不要任何人伤害到他，她才不管他伤害过谁。
    她只要他没事，只要他没事……
    他就是她的一切。
    她奋力的往前走，大雪却越积越厚，埋过了膝盖。
    不知为何，苏恩念觉得雪不应该这么厚。
    她疲惫的喘着气，回头看了一眼。
    突然发现，陆瑾钰不见了。
    周围再次陷入了漆黑一片。
    她正准备回去找，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男人正义凛然的声音。
    “苏小姐，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那天晚上，您真的没有看到凶手吗？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作案工具的碎片，您家附近的小卖部里，刚好有卖这个牌子的汽水。
    苏小姐，就算您刻意隐瞒，我们也会找到证据的。
    苏小姐，应该让罪犯分子受到应有的惩罚。”
    苏恩念下意识的后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那片黑漆漆的天空回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只是路过，我回家……只能走这条路。”
    “据我了解，您还有一个弟弟。”
    “没有！”她尖声喊道：“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那个严肃的声音安静了下来，苏恩念捂住心口，刚刚缓了一口气。
    远方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
    “姐姐。”
    她急忙抬起头，朝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却不是陆瑾钰。
    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和她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周身笼着一圈白茫茫的光，将他照的如同一个天使。
    男孩儿天真的问：“姐姐，你有看到我爸爸吗？”
    苏恩念蹲下身，微笑着问：“你爸爸是谁？”
    男孩儿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说道：“我爸爸说他去见你的弟弟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有见到。”
    “骗人！”
    男孩儿突然大声叫道：“就是因为你这个坏女人，我爸爸才会死的，是你弟弟杀了他。”
    “没有。”
    苏恩念站起身，理直气壮道：“做错事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他该死，不是陆瑾钰的错。”
    她说的如此坚定，但是握紧的双手却在止不住的颤抖。
    男孩儿突然抬起头，一瞬间可爱的脸上出现一片骇人的青痕。
    他眼底通红，如同地狱逃出的恶鬼般瞪向苏恩念道：“那你，是不是也该死。”
    下一秒，男孩儿四肢着地，如同某种昆虫般一跃而起，朝她扑了过来。
    苏恩念尖叫一声，猛然从病床上坐起。
    陆瑾钰急忙上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安慰，“苏恩念，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他心疼的亲吻着她的额角，苏恩念的呼吸渐渐平稳，她眨眨眼，目光掠过苍白的病房。
    突然，垂下眸子问：“这是哪儿？”
    陆瑾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颤，眸色凝重的看向她道：“医院。”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记得了？”
    苏恩念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不记得了，头疼。”
    陆瑾钰眸色一动，笑了笑说：“头痛就不要想了，我发现你时，你已经晕倒了。
    笨蛋，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一会儿，让医生再给你做个检查，看傻了没有。”
    苏恩念伸手不满的在他胸口打了一下，“你才傻。”
    “没考过a的人，没资格这么说我。”
    两人打闹了一阵，陆瑾钰站起来道：“你等我下，我去喊医生。”
    苏恩念乖巧的点点头，陆瑾钰冲她温柔的笑了下。
    转身，走出病房。
    在身后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他脸上的笑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意与凶煞。
    他对守在门前的一对黑衣保镖道：“把良丘找回来。”
    “是。”
    “带我去见苏恩念的心理医生。”
    心理治疗室门口，苏恩念靠在陆瑾钰的肩膀上撒娇，“陆瑾钰我们回家吧，我没事啦，做什么心理治疗啊。
    要是让乔振知道了，他能嘲笑我一个月‘神经病’。”
    陆瑾钰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他敢说，我把他的主打歌给换了。”
    苏恩念憋着笑，无所谓的耸耸肩，“那好吧，就让医生看看，我是一个多么聪明阳光的女青年。”
    说完，她大步走进治疗室。
    一个小时后，苏恩念走出治疗室，在门口对医生微微颔首告别。
    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李阿姨和陆瑾钰。
    她惊讶道：“李阿姨，你怎么来了？”
    “少爷让我帮你带几件衣服，穿着进医院的衣服走，晦气。
    走，我带你换衣服去。”
    苏恩念点点头，“好。”又看向陆瑾钰。
    他淡然道：“一会儿我们在车里会和。”
    “好。”
    苏恩念前脚一走，陆瑾钰后脚就进了治疗室。
    心理医生魏子卓拉开窗帘，驱走满室黑暗。
    他转过身，微笑着走向陆瑾钰道：“你女朋友？”
    “她说的。”
    “她的原话是，你是她弟弟。”魏子卓好似很遗憾的摇了摇头，清秀的脸上挤出一个揶揄的笑。
    然后冲陆瑾钰抬了抬下巴道：“我是从你脸上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