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公子既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如何又会落入我等糊涂人手中。”
    佩刀男子哑然失笑，手指轻轻敲打着腰间短刃。
    “有些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些人，是仗着糊涂耍聪明。”
    少年淡淡开口，目光径直看向前方。
    “至于诸位究竟是哪类人，自然无需在下品评。”
    “看来公子明目慧眼，倒是我等乡野粗人有眼无珠了。”
    哄笑声连成一片，颇为戏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少年轻轻晃了晃脑袋，反复摩挲着指间玄戒。
    “银子装进口袋里，到头来提心吊胆，无福消受，岂非苦不堪言？”
    “公子言外之意，是要我兄弟几个认罪伏法，束手就擒不成？”
    佩刀男子猛地抬起头颅，两道如炬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诸位都是聪明人。”
    “权衡利弊，何去何从，自然无需在下多费口舌。”
    少年言罢，死死屏住呼吸，手腕处隐有青筋跳动。
    “公子胆识气魄，着实令小人佩服。”
    佩刀男子沉吟半晌，忽而反常大笑。
    “商区有商区的规矩，自然冒犯不得。”
    “如今昌荣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个个奉公守法。”
    “我兄弟几人承蒙天恩，虽未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不愁温饱。”
    “在下有一同年挚友，久闻公子大名，仰慕之至，无以言表。”
    “今日前来，无非是要请公子移步府上一叙。”
    “逾矩之事，何以见得？”
    少年呆呆愣在原地，双目失神。
    在他眼中，所谓杀手，理应沉默寡言，刀口舔血，而非能言善辩，头脑过人。
    “时候不早了。”
    “还望公子赏脸随行，也好省去诸多麻烦。”
    佩刀男子话音未落，余下黑衣人影纷纷跨步横刀，气息外放。
    漆黑夜色下，繁星点点，刀光凛然。
    “我始终猜不透，你们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少年释然一笑，面色惨淡凄苦。
    “答案如何，公子自会知晓。”
    “漫漫长夜，好戏可还在后头呐。”
    佩刀男子笑着挥了挥手，果断决然。
    “阁下若是动了手，再想回头，便没有半分余地了。”
    少年心神微定，卯足力气吐出一声叫喊。
    他在赌，也在等。
    赌一个契机，等一人归来。
    “公子是还盼着援兵忽至，将我众人一网打尽吧。”
    佩刀男子一语道破，笑意不减。
    少年顿时变了脸色，血气上涌，如鲠在喉。
    直到巷口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少年转身看去，心中巨石轰然坠地，面如死灰。
    “臭小子，我……”
    少女双手负后，被一根根漆黑绳索捆扎束缚。
    身旁站立着一道白衣素袍的高挑人影，披头散发，阴邪可怖。
    “是我连累了你。”
    少年有些愧疚，他终归还是押错了筹码。
    少女本不该牵连其中，遭此横祸。
    “公子放心，雇主有言在先，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伤及无辜。”
    佩刀男子似乎察觉出少年心中所想，不问自答，出言安抚。
    “但愿如此。”
    少年忽而长叹一声，周身气息尽数内敛。
    心念微沉，三尺青芒凝形于玄戒之内，光芒大放，剑气纵横。
    他本不想底牌尽显，血肉相搏。
    奈何来人苦苦相逼，分毫不让。
    人都是这样。
    唯有无路可退，方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少年忽然间想起了一句土话。
    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能跳墙。
    至于少年急了会做出些什么？
    天可知，地可知，无人可知。
    佩刀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双手抱臂，一言不发。
    少女敏锐捕捉到少年投来的隐晦目光，手指弯曲，探向袖口。
    最后一枚云子，所幸尚未动用。
    少年缓缓合上双目，有些惘然。
    体内灵气游走于奇经八脉之中，却陡然间受到一股阻力压制。
    “嗯？”
    少年脸色微变，陡然间睁开双眼。
    “这是为何？”
    丹田紫府内死气沉沉，任由少年如何催动，依旧不见半点起色。
    他有些慌乱，拼命调转着经脉中所剩无几的灵气。
    结果依旧徒劳，甚至每况愈下。
    “别再白费力气了。”
    怀中无字书内忽然传出一道稚嫩声响。
    “前几日进城途中，路遇劫杀。”
    “小爷不是没提醒过你，强行动用符箓之力，后果便是承受系统反噬。”
    “如今正值灵气匮乏期内，即便你此刻踏入宗师境界，怕也难逃压制。”
    “我去！”
    “不是吧？”
    少年勉强稳住心神，险些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娃娃，你当真没有骗我？”
    “小子，自求多福吧！”
    “今日之局，小爷也无能为力了。”
    无字书灵长叹一声，言语间沮丧至极。
    “娃娃，就不能再动用一次符箓秘法吗？”
    “若是你想顷刻毙命，不妨试上一试。”
    少年顿时不再言语，陷入沉默之中。
    死局，前所未有的绝境。
    大敌当前，一无退路，二无援兵。
    佩刀男子仍未掉以轻心，双手牢牢按于刀柄之上。
    少年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一旦自己有所异动，这一刀定会结结实实劈砍而来。
    准确些来讲，不是一刀。
    而是刀光如雨，漫天飞落。
    至于一旁挤眉弄眼，翘首以盼的少女。
    少年暗自叹息，果断选择转过头去。
    如若她有万夫不敌的本事，倒也不会被生擒活捉至此。
    “公子还是别想着耍上什么花招了。”
    “我兄弟几人耗时费力多日，若是叫你如此轻易逃脱，岂非与酒囊饭袋并无两异。”
    刀锋逼近，寒意如风。
    少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连倒退数步。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今日算小爷认栽！”
    “臭小子，你……”
    少女双眼瞪得溜圆，震惊之余，指尖云子缓缓滑落，连同最后一丝希望轰然坠地。
    “这才对嘛！”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公子请，姑娘请！”
    两道黑衣人影一左一右立于少年身侧，暗成包夹之势。
    小巷内再无半点声响，脚步轻缓，徐徐远去。
    “砰！”
    一声闷响不知从何而起。
    众人纷纷止住脚步，左右观望，目露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