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苑读书网 > 都市小说 > 相见欢 > 第29章 软肋

第29章 软肋

推荐阅读:总裁媳妇爱上我风流小二洪荒:高端舔狗,叫我最强关系户透视神瞳宇宙星海传说穿越之竹马鬼夫缠上我小微古代修真日子签完字开豪车离开穿越之娘娘要上天型月:百万士郎大盘点玄幻:无敌从先天圣体道胚开始

    上京每到冬季就像冰封之城,鞭炮声中,段岭迎来了他的十四岁。除夕夜里,他与李渐鸿对坐。
    “这是咱俩过的第一个年。”李渐鸿笑着给段岭倒了点酒,说,“喝点,酒可以喝,但不要喝多。”
    段岭与李渐鸿各自端坐,段岭的声音已不像孩童时清脆,他说:“爹,我敬你一杯,旗开得胜。”
    李渐鸿与段岭对饮,灯光下,李渐鸿认真地看着段岭,说:“你长大了。”
    段岭喝完那杯,长长地出了口气。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长大,段岭在心里说。
    但他口中却问道:“长大不好吗?”
    “好。”李渐鸿说,“爹喜欢你长大的样子。”
    段岭笑了起来,李渐鸿总是这么说,但段岭知道他总是没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从李渐鸿开始教他练剑的那天起,他便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从辟雍馆回来后,父子俩便不再在一起睡,然而段岭睡榻上,李渐鸿也会与他睡在一个房里,就在外间躺着。
    这夜段岭喝了点酒,有点热,睡不太着,李渐鸿便走过来,径自躺在榻上,段岭朝里让了让,给他留了个位置。
    “儿。”李渐鸿说,“爹明天就要走了。”
    段岭:“……”
    段岭转过身,看着墙壁,没有吭声。
    李渐鸿一手过去,把段岭扳了过来,让他朝着自己,果然段岭红了眼睛。
    “怎么不好意思了?”李渐鸿笑着调侃道,继而把段岭搂在身前。
    段岭:“……”
    段岭练了将近一年的武,身板已渐渐长开了,被李渐鸿抱着,仿佛又回到他刚来的第一天。李渐鸿稍稍低下头,看着他的双眼,伸出两根手指,勾出他脖侧系着的红绳,拈出玉璜。
    “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李渐鸿说。
    段岭抬头看着李渐鸿的眼睛,他的双瞳犹如漆黑夜晚里的一抹星穹。
    “这一生,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来找你们。”李渐鸿说。
    “都过去了……”
    “不。”
    李渐鸿摇摇头,打断了段岭的话,说:“这话不说,爹永远不得心安。那时年少气盛,总觉得小婉不知好歹,就这么走了,总有一天会回来。整整十年,却未想她已去了。”
    “她为什么要走?”段岭问。
    “因为你爷爷不答应这门亲事。”李渐鸿说,“她是一介平民,我是戍边的王爷,她一直在等,等我答应娶她,我始终没有应承,他们想我娶牧旷达的妹妹,如今的四王妃。”
    “后来呢?”段岭又问。
    “后来郎俊侠犯了错,我要以军法处置他。”李渐鸿又说,“她想为郎俊侠求情,觉得他罪不至死,那夜我俩吵了一宿,天亮时她就走了。我令郎俊侠截住她,那厮提着剑追去,告诉我她以死相挟,要她回去,除非自尽,那刚烈性子……啧啧。”
    李渐鸿无奈摇头,说:“爹的脾气也大,想她兴许回了南方,迟早要嫁人的,就此算了,这些年里头对她不闻不问,直到赵奎以朝廷之名,解我兵权那天。从将军岭一路逃下来,方让郎俊侠去接她。”
    “没想到她已经走了。”李渐鸿最后说,“还为我生下了你。”
    “你后悔吗?”段岭问。
    “自然的。”李渐鸿说,“我常常心想,来日得追封她,可人已死了,追封又有什么用呢?”
    段岭玩着李渐鸿脖颈系着的玉璜,枕在他的手臂上,李渐鸿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原谅我,若儿。”李渐鸿说,“你说,我不恨你,爹,我便当成你与你娘一起说的。”
    “不。”段岭突然说。
    李渐鸿一怔,低头看怀里的儿子。
    “你欠的还多着呢。”段岭突然笑了起来,说,“可得好好地活着,等到很老很老了,再说这话不迟。”
    李渐鸿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好。”李渐鸿说,“我答应你。”
    “击掌为誓。”段岭说。
    李渐鸿一手搂着段岭,另一手过来,与段岭击了三掌。那夜迎来了上京最大的一场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向天际。
    翌日阳光照进来时,段岭睁开双眼,李渐鸿已经走了。
    “爹!”段岭起身,找遍了整个房子,去上学的一应物事俱全,唯独不见李渐鸿,包袱上放着一把剑。
    复学第一日,辟雍馆内熙熙攘攘,房屋重建修缮完毕,木牌也换了新的,段岭轻车熟路,打过招呼,自己铺床。
    “你爹呢?”蔡闫也在自己铺床。
    “出远门去了。”段岭说。
    “什么时候回来?”蔡闫又问。
    “大约一年吧。”段岭答道,与蔡闫分别坐在各自的榻上,相对无言,蔡闫笑了笑,段岭也随之笑了笑,仿佛有某种特别的默契。
    年初三,西川。
    “李渐鸿回来了。”赵奎说,“带着一万辽军,沿上京路出发,取道博山,泣血泉,将军岭,再取道西路入西川,沿途尽是天险。”
    赵奎书房里,牧旷达、昌流君、武独、郎俊侠与一名文士,众人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张地图。
    “什么名义?”牧旷达说。
    “清君侧。”赵奎说。
    “这事须瞒不得四殿下。”牧旷达又说。
    “回丞相与大将军。”那文士乃是牧旷达的首席谋士,客客气气道,“不妨安他一个投敌之罪,如此方可说动四殿下。”
    “唔。”牧旷达点了点头。
    “须得签发调兵令。”赵奎说,“六年前李渐鸿逃亡之时,我们就调过一次兵员,如今西路全是他的旧部,只怕不战而降。”
    “调吧。”牧旷达起身,说,“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一趟。先以今圣之名发谴书,昭告天下,定他投敌与谋反二罪,再数其八大罪状,签发调兵令。可是此时调兵,只怕来不及了。”
    “要牵制住他,我自有办法。”赵奎胸有成竹道。
    牧旷达微微眯起眼,赵奎说:“丞相,这就请吧。”
    牧旷达率两名心腹,一文一武,出将军府,上了马车,昌流君赶车,文士与牧旷达进车内去。
    “长聘。”牧旷达倚在车内榻上,说。
    “是,丞相。”那名唤长聘的文士恭敬道,“乌洛侯穆想必是掌握了李渐鸿的某个弱点。”
    “会是什么弱点呢?”牧旷达喃喃道。
    长聘想了想,说:“四年前,武独与影队赶往上京,队长死在上京城,李渐鸿显然并不在该处,是什么让乌洛侯穆不惜露面与武独交手?那时属下便推测,唯一可能是,李渐鸿的妻儿正在上京城内。”
    “唔。”牧旷达说,“有道理,若得其妻儿作为人质,倒是能缓得一缓的,就怕缓不得多久。”
    长聘又说:“只怕赵奎不仅仅是想拖住他,而是想杀他。”
    牧旷达笑了起来,说:“那就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长聘道:“赵奎此人行事如用兵,未想好下一步,绝不会贸然落子,先杀其妻儿,李渐鸿定会心神动荡。就此诱敌,再陷之,杀之,想必不难,乌洛侯穆但凡办到这一点,甚至不必他亲自去见李渐鸿,只要将人头送去,赵奎便胜券在握。”
    牧旷达说:“这头颅,想必比四殿下的好用多了。”
    牧旷达一番大笑,长聘附和着笑了几声,牧旷达又说:“不好办呐。”
    马车停下,昌流君下车,牧旷达便进了皇宫。
    李衍秋正在廊下站着,牧旷达一路走来,边走边朝李衍秋行礼。
    “退下吧。”王妃牧锦之吩咐手下道。
    牧旷达朝牧锦之笑了笑,背着手,站在廊下,没有说话,牧锦之看了兄长一会儿,只得转身离开。
    李衍秋打量牧旷达一眼,牧旷达便行了一礼。
    “参见王爷。”牧旷达说。
    李衍秋再瞥牧旷达身后的昌流君,朝牧旷达说:“牧相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牧旷达答道:“今日正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特来启禀陛下。”
    “父皇喝了药。”李衍秋说,“已睡下,凡事但言不妨。”
    牧旷达说:“三王爷借到耶律大石一万精兵,正在南下的路上,以清君侧之名,取道西路,三个月内,便可到西川城下。”
    “我就知道三哥没有死。”李衍秋淡淡道。
    牧旷达没有回答,只等李衍秋说出关键的那句话。
    李衍秋静了很久,末了,只说了一句。
    “我想他了。”
    话音落,李衍秋转身离去。
    牧锦之这才从柱后现身,注视着兄长。
    “我向来是个识趣的人。”牧旷达微微一笑,答道,掏出一封折子,递给牧锦之,示意让她去办。
    灯光从窗格透出,照着西川寒冬里的飞雨,牧锦之于玉案上铺开黄锦,提笔,蘸墨,交到李衍秋手上。
    牧旷达在外负手微笑等候,片刻后,书房中传来一声巨响,李衍秋将案上笔架、笔洗一并摧到地上。
    牧锦之将圣旨取出,交给牧旷达,牧旷达接过,转身离去。
    正月十五,调兵令发到玉璧关前,军队开始调动。
    二月初一,李渐鸿抵达长城下,犹如一场飓风,消失在大漠尽头,二月初十,榆林、玉带等地如临大敌,李渐鸿却转眼出现在四百里外的居庸关,一场夜袭,分出先头部队,里应外合,破居庸关,却不贸进,广发勤王令,召集兵马。
    但凡在西川城破前来投,一律将功抵过。
    三月初一,江州、扬州、交州、荆州等地震动,与此同时,朝廷发出盖有玉玺的圣旨,列李渐鸿八大罪状。
    李渐鸿却很有耐心,拥兵居庸关前,等候第一场也是最难打的硬仗,待东西两路互换兵马,击其疲敝之时。
    李渐鸿不在,段岭的生活却仍十分规律,白天读书,晚上与蔡闫习一会儿剑,练练基本功。
    上京的初春刮起了遮天蔽日的风沙,又到每月归家之时,段岭自己收拾了东西,预备回去时,却看见一名女孩站在巷内不远处,与蔡闫说着话,末了,还看了段岭一眼。
    那是丁芝,已很久不见了,她与蔡闻有过一段旧情,如今想必多少也照拂着无依无靠的蔡闫,段岭与她打了招呼,经过时,丁芝却递给他一封信。信封上一片空白,段岭马上就知道是李渐鸿寄来的,当即匆匆忙忙回家拆信。
    刮去火戳,上头字体却非父亲惯用,显然是怕暴露消息,换了端端正正的字迹,如同版上印出来一般。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征途十之已过其二,塞外风沙遍野,茫茫尘世,唯念你那小天地中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人生在世,最得意不过手握山河剑,愿为君司南。】
    【烧!】
    段岭实在舍不得烧这信,翻来覆去,读了又读,塞在榻下,夜半终于爬起来,细细地又读了一次,才终于心如刀绞,将信烧掉。

本文网址:http://www.70ya.com/xs/23/23631/14068857.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m.70ya.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