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玉容深锁绣帏中

    【一】《小桃红.人间看波》王实甫.元曲
    人间看波，
    玉容深锁绣帏中，怕有人搬弄。
    想嫦娥，西没东生谁与共？
    怨天公，裴航不作游仙梦。
    这云似我罗帏数重，
    只恐怕嫦娥心动，
    因此上围住广寒宫。
    姐妹二人来到花园里。
    园内风清月白，花香阵阵；几点萤火，像流星飞逝；数声蛩吟，如泣如诉。换了往常，在这花月良宵，美盼总是心情舒畅。无奈今宵的她，愁肠九转，哪有这份闲情逸致来欣赏这般美景，只觉得孤单，寂寞和凄凉。
    如烟没话找话地说：“盼盼姐，你看月亮的外边有一个圆圈儿，那是什么？”
    美盼抬头一看，说道：“这是月阑，也叫月晕。农谚说‘月晕而风’，看来，明日要刮风了，也可能会下雨。”突然，她又伤感起来，“唉！风月天边有，人间好事无！”
    如烟听说明日天气有变，心想好险，幸亏约在今晚，若在明日，那傻角又将怨煞如烟骂煞天了。或许，这也是一个好兆头。
    只听得美盼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如烟说：“人世间，其实也有月阑。许许多多的淑女佳人，没有一点自由，就像被深锁在重重的绣帏之中。想那天上的嫦娥仙子，孤单单地住在广寒宫，像是自由自在。可这月阑跟我的几重罗帏一样，她围在了广寒宫，我围住了春心动。嫦娥仙子啊！你和我美盼一样不自由！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让裴航[1]做游仙梦呢！师哥啊，你不就是我的裴航么？”
    如烟把纱灯一挂，小香几安排好，点好檀香，铺好拜垫。美盼手拿三炷香，按**惯跪下。
    可是，今晚祝祷些什么呢？连自己也想不起来。
    往常拜月，美盼满腔心愿。所以，有的是话向苍穹祝祷，今晚却是被如烟哄出来的，更何况一切美妙的希望全都破灭了，在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白茫茫的，想诉心中的委屈和愁苦吗？又有何用！
    不觉擎着香，呆呆地跪那里，默默地看着檀香在燃烧。
    眼看香快烧完了，就机械地把香插进了香炉里，慢慢站起身来，心里直想放声痛哭一场。
    如烟目睹了这些，心想，也许待会儿隔壁完相公的操琴，会使盼盼姐的痛苦能减轻一些。但不知，完相公准备好了没有？
    看见美盼拜月已毕，便过去扶起她，说道：“盼盼姐，今晚月色很好，我们既然出来了，何不赏赏月？”
    美盼如同木偶一般，任凭如烟的摆布。她点了点头，道：“好吧！”
    如烟扶着美盼，缓步踏月，慢慢走向便门。
    见便门旁有一条石凳，便过去铺好坐垫，让美盼坐下。然后，像没事人似的，提高嗓门，一连咳嗽了三声。
    美盼惊问：“烟儿妹妹，你感冒了吗？”
    “没有！”
    “那你为何如此大声咳嗽？”
    “我喉咙里，好像缠了一口痰，好痒好痒，忍不住了。”
    “女儿家的，下次可不能这样！”
    如烟想，这一次我已够受的了，还能有下次？！说了句，“是，如烟知道了！”
    【二】《凤求凰-其二/四》司马相如.赋
    隔墙的完哲笃早已等得是心急如焚，郭靖却心中无事，已经靠在假山石上睡着了。
    哲笃一个人坐在假山上枯坐耐等。心想，现在已二更了，怎么师妹还不来？别是如烟又在骗我？如果这次没结果，明日一早便收拾行装，坚决离开此地。
    正在患得患失的时候，先听得隔墙有脚步声，继而听到响亮的三声咳嗽。哲笃听是如烟的声音，顿时精神大振，“啊，师妹果然来了，如烟姐姐，小生先给你记一大功！”
    哲笃连忙轻理琴弦，先弹一首自己最拿手的《凤求凰》。
    这支古琴曲，是西汉时候司马相如作的，他为了追求富家女卓文君，弹奏了此曲。结果，卓文君被琴声打动了，深夜与他私奔，并嫁给了司马相如。后来，人们一直把这一古曲作为追求爱情的代表作。
    哲笃的序曲低回婉转、幽远悠长，那悠悠的泛音传到了隔壁园内。
    如烟一听，心里直笑：男人啊男人，真的好耐心！
    现在我可不能明白地告诉虞美盼，隔墙操琴的是完哲笃。那样，她定会怪我骗她出来。所以，如烟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还装作无知地问：“盼盼姐，这是什么声音？”
    美盼是弹琴的行家，哪有听不出是琴声的！可是她犯疑了，在这更深人静的时候，怎么会有人在操琴？这里是便门，隔壁就是西厢，操琴的没有别人，肯定是师哥。可我万万不能点明，于是说道：“是什么声音，你难道听不出来？”
    “如烟听不准。”
    “你猜猜看。”
    “好像是发髻上的玲珑步摇声。”
    “不是。”
    “好像是拖泥湘裙上的环佩声。”
    “也不是。”
    “好像是姐妹们做衣服的剪刀牙尺声。”
    “都不是！如烟你怎么总是猜在女子身上？往别处猜！”
    如烟想：我根本是在胡猜，没话找话，索性一路瞎猜下去。于是一口气说道，“好像是风吹檐前的铁马声，又好像帘栊的金钩声，还好像计时的铜壶滴漏声。盼盼姐，是也不是？”
    “都不是！”
    “大概是前边梵王宫黑夜撞钟，可能是潇潇疏竹在曲槛中。盼盼姐，如果再不是，如烟猜不着了，也不猜了！”
    “傻丫头，别猜了，那是琴声啊！”美盼点了一下如烟的脑门，“别说话，听，多美的琴声啊！”
    如烟一看，美盼听得如痴如醉，便放下心来，充当内行在听琴。她只觉得哲笃弹得很好听，至于弹些什么，自己就一窍不通了。
    这时，张生已把《凤求凰》曲子弹毕，接着重复一遍，边弹边唱。唱的也是司马相如的词：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凰兮凰兮从我栖，
    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
    无感我思使余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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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1]裴航
    裴航是唐代裴铏所作小说《传奇.裴航》的男主人公。
    传说，裴航为唐长庆间（821-824年）的秀才。一次坐船时，他向同船的美貌女子樊夫人用诗歌表达了倾慕之意。樊夫人回诗：“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然后就离开了。
    裴航不解其意。
    之后某一天，裴航路经蓝桥驿，向路边茅草房中一位正在辑麻的老婆婆要水喝。老婆婆让孙女云英给他倒了一杯水。裴航看到姿容绝世的云英，便想娶她为妻。老婆婆要他用玉杵臼将一粒玄霜灵丹捣一百日，然后给她服下，以求长寿。裴航答应了老婆婆的要求，并定下百日之限。
    裴航回去后，费尽周折终于在虢州（今河南灵宝县）一个药铺倾其所有买下了玉杵臼，然后长途步行到蓝桥，日夜捣药。
    月宫中的玉兔被裴航的坚贞所感动，每天都来悄悄帮他捣药，老婆婆也受到感动，终于答应了婚嫁之事。
    迎亲之日，樊夫人也来了，原来她是云英的姐姐。樊夫人在船上的回诗，就是在向他暗示这段姻缘。此后，裴航和云英美好的生活着，最后双双成仙升天。
    这个故事也常被叫做“蓝桥捣药”。“云英”则被当作意中人的代名词。宋元话本《蓝桥记》、元庚天锡《裴航遇云英》杂剧、明龙膺《蓝桥记》传奇、杨之炯《蓝桥玉杵记》传奇均以此为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