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零

    “你是说，姥爷他就是……这怎么可能？”吴绵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到现在还在迷糊着呢！可是刚才的梦，是那么的真实，姥爷明明就站在我的床边和我说话。而且，你看我手里这块儿袁大头，又怎么解释呢？”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谁说不是呢！”我这一身的冷汗，到现在还没有落下去，我真的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后半夜，我和吴绵都没有再睡，我们一直在聊有关姥爷的话题。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酆都大帝呢？我居然和神仙一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那我身上，是不是流的也有神仙的血呢？如果真的有，那为什么老妈会那么早就去世呢？她不应该是“半神”的吗？
    我和吴绵聊着聊着，天就亮了，琳琳准备好了早餐，过来叫我们起床，吴绵把这件事，也告诉了琳琳。琳琳的反应和吴绵当时几乎一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这顿早餐的过程中，我们三个都没再说话，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不行，我还是得去找一趟姥爷，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吃完了饭，我又一次来到了南方鬼帝杜子仁和我决战的极寒之地，因为除了这里，我真的想不到，到哪里才能再见着酆都大帝。
    这里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虽然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刚一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会儿是十二月初，郑州的气温基本上也就保持在十度以下，已经算是很冷了，可是穿着这身棉衣来到这地方，我还是感觉到了寒风刺骨。以我的感觉，这里的气温，大概应该是在零度左右。其实看看这里的情况，再想想杜子仁，在这里一直驻守了几千年，而且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其实也真的是挺可怜的。
    我抬起头，对着天空，正想呼唤姥爷，可是我刚张开了嘴，却犹豫了起来。我到底是应该喊姥爷呢？还是应该喊酆都大帝呢？
    想来想去，不管了，就只管喊姥爷吧，如果那个梦是假的，最多也就是没人答应。要是直接喊酆都大帝，万一他真的来了，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问呢！
    “姥爷！”我对着天空大喊了几声，这里真的是太空旷了，尽管我喊得声音很大，但这声音很快就会这凛冽的风声吹散了，我站在这里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一点儿的回应，难道昨天那真的只是个梦吗？
    “姥爷！”还是没有回应。站在这里，我感觉这寒风不断的往我的领口里钻，我的脚这会儿已经让冻得冰凉冰凉的。我在原地来回跑了几步，用力的跺了跺脚，感觉好像才好了一些。
    我在这儿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喊了不下十来次，可是这里，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回应。看来我真的是做了一场梦罢了，我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准备打开时空通道，回家里暖和暖和。
    就在此时，我的眼前突然金光闪烁，这光线非常的刺眼，我用双手遮住了眼睛，过了一小会儿，我从指缝当中看到这金光好像比刚才缓和了许多。我试着再一次的朝着金光闪烁的位置看了过去，只见光芒的正中心，有一个三米左右的金色人形，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虽然这金光已经没有开始的时候那么刺眼了，可是从我这里看去，也只能看到一个金色的剪影，完全看不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啊？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这个声音……酆都大帝，是酆都大帝，这声音和那天在阎罗王大殿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赶紧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是叶知秋吧？”酆都大帝问道。
    “是，是我！”
    “你因为何事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我，我……”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我总不能直接张口问他，你是不是我姥爷呀？这也太没谱了吧！
    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笑声，这个声音我一下子就能认出，这是我姥爷的声音。
    “姥爷！”我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
    “嗯？你说什么？”这明明还是酆都大帝的声音啊。刚才的那笑声，难道是我的错觉？
    “哈哈哈哈哈哈……”从金光闪烁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的笑声，这声音，我确定不是我的幻觉，另外我还可以确定，这就是我姥爷的声音：“小秋，你刚才让吓傻了吧？”
    “姥爷，不带这样吓人的吧？”
    “哈哈哈哈，你这个傻小子，怎么突然跑到这里大呼小叫的，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吗？”
    “我到现在都拿不准，昨天晚上的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我在做梦，所以我就想来找你问个清楚……”面对着这金光说话，我感觉真的太别扭了：“姥爷，你能不能不要再放金光了，咱能和平时一样说会儿话吗？”
    “臭小子，要求还不少。好吧，这样总行了吧？”从金光之中，走出了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我赶紧站起身来：“姥爷！”
    “傻小子！”
    姥爷大手一挥，我们两个就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他指了指大殿正上方摆着的一把宝座：“这就是我平时办公的地方，不过这里已经有近千年，没有人来过了。”
    从姥爷的语气当中，我隐约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落寞。换做是谁，从那么高的位置突然退了下来，这心里，都不会那么痛快的。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不过还好，姥爷的脸上，很快的又恢复了他平日的笑容。
    姥爷和我说，当年他选择了隐退，实在是因为在这冥府里住的时间太久了，无形之中，接收到了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一个亡魂的聚集之地，到处都散播着各种的负面情绪，各种的负能量。他说，他更喜欢看到人们开心的笑容，可是在这里，却永远都不可能看得到。刚好，近几百年，民间的习俗不知为何，就慢慢转变了，大家越来越信奉十殿阎罗，也就越来越少有人知道，这冥府之主，本是酆都大帝。姥爷觉得，这事儿对于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儿，他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退居二线，把更多的工作，交给那十位阎王爷。
    工作了几千年，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所以姥爷退下来之后，就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游遍了名山大川，走过了五湖四海。他看到了太多太多，以前完全不曾想象的新奇东西，他感觉他自己越来越喜欢阳间的世界，这里有着各种的美景，有着不同的语言，音乐，文化，生活，更有着数之不尽的美食。各地的风土民情，人闻地貌，各不相同，这些东西，远不是从书本中可以读得到的。他在凡间呆得越久，就越是想穿入其中，所以他才投胎做了一世的凡人，也就是变成了我的姥爷。
    为了能够真正的感受人间的一切，他还暂时的清除了自己做为神仙时的记忆，为的就是真正的体会一次，凡人的生老病死。
    至于他那次酒醉后，和姥姥说出了他和真实身份。他说，其实那真的是个意外，他其实也是那时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到于为什么酒醉之后，他会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完全弄清楚。
    从那以后，他从不多喝酒，不管什么情况，也多也就是喝上两三杯。他说，他怕自己万一有一天，再次的酒后失言，泄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问他，那我和我老妈的身上，是不是也算是流着神仙的血。可惜，姥爷说，那一世，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凡人，所以这次真的是我想的太多了。
    另外我问他，我能够转世做了他的外孙，而且后来又做了鬼差，这些事，是不是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结果他告诉我，当时他真的只想要体会一下凡人的一生，所以其他的事情，他完全都没有安排，全都是顺其自然罢了。
    姥爷说，我老妈是个好闺女，因为我大舅早早的就当兵去了，所以老妈十几岁就撑起了这个家，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照顾弟妹。一直到后来，有了我们这一代人，家里的大事小情，还都是要我老妈操心。姥爷说，别人都是重男轻女，可是在他眼里，最这几个子女当中，他最喜欢的，还要数我老妈。
    姥爷感叹，我老妈走得实在是太早了，现在日子这么好，她都没来得及享几年的清福，就这么走了。其实这也一直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
    姥爷看我聊到老妈的事，心里很不舒服，他就赶紧叉开了话题，他说他做了这一世的凡人，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才十几岁，就赶上了抗日战争，虽然他当年身处洛阳的农村，并没有真正参与过战争。但是战争所带来的那些伤害，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因为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所以那十几年的抗战，那些战争带来的伤痛，真的让他永生难忘。
    因为姥爷说他不喜欢看到太多的负面情绪，更不想把他看到的那些消极的东西传播给家人，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几乎从未和我们提起过抗战那些年的事情。八一中文网.
    不过姥爷说，其实他这一生，应该算是非常的幸运，虽然经历了抗战，但也赶上了新中国的建立，亲身经历了国家一天比一天的强大，直到新千年，我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按他自己总结他的这一辈子，从最艰难的日子开始，经历了战争，经历了饥荒，经历了改革，经历了发展，最后终于过上了安乐的晚年生活。所以姥爷说，他的这一辈子过得很丰富，也很满足，他一直认为，当初的这个决定，做得一点儿都没错。
    想一想，姥爷说的确实是这样，他一九二几年出生，之后的十几年抗日战争，几次的饥荒，包括后来生活一步步的稳定，社会一天天的发展，直到后来科技发达的生活，他好像全部都经历过了。
    所以他说，晚年的他，过得越发的洒脱，什么事儿都不往心里搁，万事不发愁，只要有好吃好喝，就什么都不再要求了。
    其实我记忆当中的姥爷真的就是这样，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事情发过愁，每天他好像都是乐呵呵的，不得不说，他的那种心态，还真不是谁都能够做得到的。最少，我就真的做不到！
    “你还记得姥爷当年最喜欢说的那句话吗？”
    “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
    我搂着姥爷的肩膀，我们两个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这种和姥爷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如果老爸和老妈也在，那该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呀！
    聊天的过程中，姥爷反复的交待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让别人知道了，酆都大帝居然有这么一段荒唐的过往，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呀！
    还好，这事儿，我只告诉了琳琳和吴绵。
    “姥爷，我以后能常来这儿找你聊天儿吗？”
    “为什么不能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外孙，你要是不来找我，我还不高兴呢！”
    其实我真的很想把这件事告诉我姥姥，因为我知道，她心里一直非常牵挂姥爷，可是姥爷却坚持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她。想想也对，万一真的说出来，再吓着姥姥了，那可就划不来了！
    提及南方鬼帝杜子仁的事，姥爷说，都怪他做凡人的这几十年当中，疏忽了对冥界的监管，杜子仁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说姥爷不在冥府之中，所以他才开始了兴风作浪。
    “其实我早就知道，杜子仁有不臣之心，可是这几千年来，他倒也未曾做过出格的事儿。时间久了，我也只当他是行为乖张，性格古怪罢了。没想到，后来他不知从哪儿得知，我去了凡间，所以他就想趁此机会登上大位。还好我最近刚好到鬼市游玩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你就托梦给我，让我来鬼市救你，最终引出了杜子仁，是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当时不敢暴露身份，不然杜子仁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现身，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也刚好给了你一个锻炼的机会！”
    “说的好听，那能叫锻炼吗？那明明叫折磨好不好？连续死了三十次，三十次啊，听着都累了，我可是真实的体会呀，你可是我姥爷，哪有这样整我的呀？”
    “我知道你受苦了，可是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这样做，你的肉身能真正的和你合二为一吗？这肉身一天不完全归你所有，就一天有人惦记着，你这回是占着大便宜了。”
    “我可没看出来！”
    “好了，好了，我承认，这次我的决定确实有欠考虑，回头有机会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行了吧？”
    “补偿我什么？再给我几个你那些假的袁大头吗？哈哈哈哈！”
    “好小子，你敢取笑我？”姥爷轻轻的照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哈哈哈哈，姥爷，我真的很想问问你，身为酆都大帝，这么厉害的一个神仙，为什么你这辈子会一次又一次的上当受骗呢？你当年买的那一百个假的袁大头，现在我那儿还放着十几个呢，其他的，早就不知道被姥姥扔到哪儿了！”
    姥爷根本就不接我这个茬儿，跟完全没有听见似的。
    “小秋啊，现在咱家门口的那家牛排店，还开着吗？”
    唉，果然是我姥爷，还没说几句，就又聊到吃上了。他爱吃的这一点，一定不是假装出来的，看来酆都大帝本人应该就是这样儿了！
    “早就拆了，现在路都修宽了，火车站在咱这边儿又开了个西广场，现在从咱家院儿里一出来，斜对着就是火车站广场，可热闹了！”
    “太可惜了，我还说哪天有机会了，咱俩再去那家店吃一回呢！”
    “那家店没了，咱可以去别家吃啊，现在郑州大街小巷哪儿都成西餐店了，有好多家都比那家做的好吃，回头儿了你来我家，我还请你去吃！”
    姥爷搓了搓手：“这个可以考虑，呵呵！”
    我白了他一眼：“到时候，还是你吃着，我看着！我真的怀疑，一个这么扣儿的老头儿，怎么会是神仙呢？”
    “我哪儿扣儿了？”
    “是，不扣儿，姥爷，也不是我说你，你想想看，我请你吃了那么多回牛排，披萨，你让我尝过一口吗？你都吃过多少回披萨了，我连那东西是什么味儿都不知道。”
    “有吗？我怎么没注意这事儿呢！”
    我们俩一边聊，一边笑，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
    “姥爷，我听说，玉皇大帝和三清他们，都是你的晚辈是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事儿了？”
    “哈哈，我就是好奇，想知道！”
    “不理你个臭小子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你家里的那两个小妖精，都是不错的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对人家，记得了吗？”
    “记得了！”
    “另外，记得好好孝敬你姥姥，她这一辈子吃的苦太多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酆都大帝，居然是我姥爷，这事儿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的。我这辈子也算是牛上天了，有个酆都大帝的姥爷，判官还是我前世的爹，这样的身世，还有谁能比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