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试探

    苏潼被强硬带进宫，直接就将她弄去黎雪锦住的含芳殿。
    一进屋子，先看到了身穿龙袍的背影。少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颓败佝偻。
    “参见陛下。”苏潼垂首行礼。不管心里有多少不满，光皇帝是她顶头最大的上司，她就不得不服软。
    皇帝缓缓扭过头来，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凶狠而满含戾气。
    他盯着苏潼打量半晌，才微微点头：“来了？”
    “给雪锦看看。”
    “是。”苏潼深吸口气，绕过八扇屏风，走到雕花的床榻旁边。
    这时候，她相当于与皇帝面对面。
    也就看清了皇帝眼下被丹药掏空成什么鬼样子。
    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显得他浑浊又凶狠的目光盯着人时格外瘆人。
    而他的面色也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总的来说，他久居上位那种骇人的气场还在；就是眼神没有以前那样犀利凌厉霸气。
    可他皱着眉头打量的时候，那一副阴森的样子，实在让人心里发怵。
    飞快打量一眼皇帝后，苏潼深深吸了口气。
    视线转落床榻上的黎雪锦。
    黎雪锦面色比她离京前更加苍白，跟纸一样，连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就是瘦，脱了相那种瘦。
    苏潼看到她这样子，心里跟堵了团棉絮似的，觉得非常难过。
    想当初，黎雪锦没有进宫里，是多么天真烂漫可爱的姑娘。像一朵娇艳向阳的鲜花一样，进宫才短短时间，就成了眼前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黎雪锦之前一直安安静静闭着眼睛，应该是睡过去了的。
    也不知她是不是感应到什么，在苏潼打量她时，缓缓睁了开眼。然后茫然又呆滞地静了片刻，她脸上才露了惊喜的表情：“苏姐姐？”
    苏潼瞟了眼皇帝：“见过黎婕妤。”
    “真是苏姐姐？”黎雪锦这时候意外看到一个熟人，她非常高兴，喜悦自内至外洋溢而出，“我不是在做梦吧？”
    “黎婕妤，是我，”苏潼又瞥了眼皇帝，没对黎雪锦再说别的。“我从北疆回来了。”
    黎雪锦有些吃力地想要坐起来。苏潼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给她垫了个团枕在背后靠着。
    黎雪锦已经虚弱得连坐起来都十分吃力，但她看见苏潼，死寂的双目重新染了神采：“陛下，我和苏姐姐许久未见，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皇帝深沉地看了眼苏潼，负手缓缓站起来：“朕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他一走，黎雪锦就激动地抓住苏潼的手：“苏姐姐，我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苏潼：“……”
    心里的难过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所以，黎雪锦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婕妤，我先给你检查一下？”尽管不抱什么希望，可苏潼还是忍不住想再看看。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苏潼给她抽了血重新做化验，还动用了虚拟人给她做全身彻底检查。
    然而，不管她怎么检，之前乌孙淳维提到过的那什么恐怖的共生盅；却压根查不到一丝一毫的影子。
    她所有器官，都开始衰竭了。
    黎雪锦就像个供血容器一样，慢慢被她血液中那些盅虫吸干。
    直到最后，再也没法为那些盅虫提供养份，然后死去。
    “苏姐姐不用再费心了，我心里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黎雪锦看出苏潼沉默，也从她眼里看到了惋惜与难过。
    还扬着笑安慰苏潼：“在临死前还能再见苏姐姐一面，我真的很高兴。”
    苏潼想了想，按下皇帝为她做那些疯狂的事情不提。
    只淡淡道：“这段时间，陛下应该会让我一直住在宫里。”
    虽然刚才匆匆一见，皇帝没对她说什么。
    可苏潼心里明白，只要黎雪锦还活着一天，皇帝都不会允许她出宫。
    “苏姐姐，”黎雪锦的笑容淡下去，神色霎时暗淡几分，“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皇帝对她好，她感觉得到。
    但皇帝为她做过多少疯狂的事，黎雪锦是不清楚的。
    那些事，皇帝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黎雪锦跟前嚼舌头。
    苏潼笑了笑，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道：“婕妤这含芳殿有没有好吃的？”
    “我许久没吃到宫里的点心，有些想念了。”
    黎雪锦欢喜地笑了起来，她脸色不好，但笑容还是跟从前一样，充满天真烂漫的味道。
    “有的，苏姐姐。”她轻声道。
    刚刚只简短说几句话，黎雪锦就已经虚弱难受得在喘粗气。
    苏潼心里既愤怒无力，又难受憋屈。
    她甚至在想，那些见鬼的共生盅在不断地破坏黎雪锦体内的造血细胞。
    倒有几分像得了白血病的样子。
    是不是，给黎雪锦做骨髓移植就能把那些鬼虫子给弄出去？
    可这事，苏潼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就算做骨髓移植真能治好黎雪锦，她也做不了这种手术。
    更何况黎雪锦现在的状况已经绝非糟糕二字可形容。
    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人抓狂，甚至发疯。
    但在黎雪锦面前，苏潼什么也不能流露出来。
    待黎雪锦睡着，苏潼表示想要出宫回信宁侯府一趟。
    “郡主就安心留在宫里陪着黎婕妤吧，黎婕妤什么时候好起来；郡主什么时候就能出去。”
    换言之，黎雪锦若不能活，她苏潼也得陪着一块死。
    苏潼不过试探一下而已，这一试探，皇帝赤果果就表明态度了。一点遮掩也没有。
    “疯子！”
    苏潼从北疆回来这事，刚开始没什么人知道。
    但是，她在宫里待了两天后，消息就传出去了。
    与她有旧怨的安庆公主听闻苏潼一回来就直接住进含芳殿，沉默了片刻，都忍不住唏嘘一声：“苏潼这回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她父皇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性情大变不说；还对黎婕妤痴迷到不得了。
    眼看黎婕妤都快死了，她父皇除了每天上朝之外，其他时间居然都用来守着黎婕妤。
    安庆公主知道，苏潼这时候从北疆赶回来，一定是她父皇做了什么。
    想到苏潼最后大概会给黎雪锦陪葬，安庆公主除了唏嘘之外，又忍不住有几分快意的幸灾乐祸：“看她当初那么嚣张，现在报应来了吧？”
    这宫里宫外，就没有人不知道黎雪锦快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