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后土“显灵”

    大中祥符三年六月，河中府，雷首山上。
    进士薛南途经此地。
    所谓“知行合一”，薛南在考取进士功名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深感自己读的是“死书”，于国无用。
    便行走于大宋山川河流之上，想要借此融会贯通自己的所学。
    但他一个进士，学人家爬什么山！
    才走了没几步路，就深觉疲惫。
    正好看到边上有一块大石板，便坐上去歇歇脚。
    也不能光坐在这里休息，薛南便从箱笼中拿出了一本《论语》细细地读着。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文化知识、行动、忠诚、守信。
    薛南挨个反思了一遍，想着自己有没有受到孔夫子的教诲。
    考中进士，文化水平过关。
    亲爬雷首山，行动能力拉满。
    他对大宋忠心耿耿。
    从小孩到现在，都还没说过谎。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乎。”
    “圣人难寻啊！”薛南感叹道。
    最后他看到了这一句：“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此意为：“孔子只用鱼竿钓鱼，而不用大网来捕鱼；用带的箭射鸟，但不射归巢栖息的鸟。”
    虽然孔夫子活动的时间在两三千年以前，但人类的很多思想感情都是互通的，只是语言上略有不同罢了。
    孔夫子只用鱼竿来捕鱼，不射归巢的鸟儿，这样做是在告诉人们要对动物心存仁爱，不可滥捕滥杀，影响到鱼类和鸟类的正常繁衍。
    就是所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孔子重视仁道，主张人类应该效仿上天，不仅对人类自己，即便是对鸟兽，也应该心怀仁德。
    这和现在大宋的处境何其相像啊！
    人们过度地砍伐树木，烧火取暖，致使站在开封城的城门上望外看，竟难得看见几颗树木。
    若不是有陈宫使创造性地弄出了蜂窝煤，还极富仁爱之心地将其卖到了一个低得令人发指的价格。
    不然去年冬天不知道开封周围要出现多少具尸体...
    凡事都要讲求个度，如若过了这个度，那就是无道的表现。
    节欲能减少人类对大自然的过度索取，能保证动植物的正常繁衍生息，这是一种仁德.
    另一方面，节欲能积累财富，像“开封大善人”车员外一样，自己掏钱送蜂窝煤给百姓取暖，把财富用于救济陷于灾荒的民众，挽救他人生命，这更是大仁大义。
    “不亏是圣人之言啊！”薛南感叹道。
    正当他打算继续学习《论语》之时，突然在草丛的另一旁听到一阵“呦呦”声音。
    “什么情况？”
    薛南心中一惊，这才想起来他一个人在雷首山上，而雷首山...
    是存在野兽的！
    他一四体不勤的书生，要是碰到豹子、熊罢什么的，岂不是跑都跑不了？
    只能沦为盘中餐了。
    薛南整个人瞬间僵持在原地，不敢乱动，呼吸也被刻意地压制得很低很低。
    “是野兽，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薛南心如乱麻。
    但没多久，当他再去听那道“呦呦”的声音时，他听出了哀鸣。
    “那野兽受伤了？”薛南内心有些触动。
    刚刚才学过的“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薛南仿佛看到孔夫子的面庞在自己面前闪耀，对他说：
    “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就去做！
    薛南打定了主意，救兽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深呼吸几口气，为自己壮了壮胆子，便向草丛的另一边走去。
    “我是来救你的，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薛南在心里默默祈祷道。
    当薛南推开最后一团灌木丛后，他看到的是一个大坑。
    壮着胆子走过去，掉进陷阱里面的是一只鹿，还是一只母鹿。
    见到人来了，那鹿儿更显惊慌，四只蹄子噗嗤噗嗤地各跑各的。
    像肾上腺素爆发了一样，力气大了不少，但坑实在是太大了，这鹿除非是在蹄子上装了四个弹簧，不然别像爬上来。
    “原来是只鹿啊，还好，还好...”薛南松了口气，若里面掉的是只豹子，薛南都不知道跑不跑得掉...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直至此刻，薛南才理会了这句话，古人诚不欺我也！
    再仔细观察那只母鹿，四只蹄子...扑腾得还挺快的，应该没有受伤。
    只是单纯地掉进了洞里。
    肚子里鼓鼓的，好像怀了孩子...
    薛南顿时就觉得肩膀上的责任好像重了几分。
    “不要叫了，我现在救你出来！”薛南说道。
    现在这雷首山还没看到什么大家伙，但这只是他运气好，不意味着没有。
    薛南现在只想早点把这只母鹿给救出来，然后早点下山。
    今天的“知行合一”就到此为止吧。
    那坑洞中的母鹿听不懂眼前这个两脚兽在说些什么，但它听出了其中包含着的“善意”。
    也不再鸣叫了，睁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两脚兽。
    “有点短了啊...”薛南趴在地上，右手拼命似的往下伸，想把母鹿拉出来，
    但他的半个身子几乎悬空在坑洞上方，还是伸出去的手勉强能勾到鹿的角。
    能透过一只角把一只重达七八十斤的母鹿提起来？
    薛南略显狼狈，拍了拍身上的露水，眼神望向四周，俗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解药。”
    果然，他在一个树边发现了很大一片木藤。
    跑过去，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不对，是把它们编在了一起。
    试了试强度，好像还行。
    便把编好的藤条放到坑洞中。
    嘴里还念叨着：“你上来啊，你上来啊！”
    回应他的只有母鹿无辜且清澈的眼神：“我哪来的手啊！”
    “也对哟，它没手怎么抓住绳子。”薛南这才发现盲点。
    但不要紧，小事耳！
    只要他跳下去把绳子绑在鹿的身上，不久能把它拉上去了吗？
    薛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二话不说，“嘭”的一声就跳了下去。
    按照预想的那样，把绳子绑在母鹿的身上。
    “会不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啊？”还特意换了捆绑的方式。
    至于他在哪里学的捆绑方法，别问，问了也不会说。
    “完美！”薛南拍了拍手，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
    接下来要做的是把母鹿拉上去了。
    薛南满怀激动地拉了拉木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啪”的一声，所有的木藤就掉到了坑里。
    薛南懵了，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他刚刚都忘记了这儿只有他一个人！
    上面没人拉，这木藤能不掉到地上吗？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鹿儿都不会孤单了。
    坏消息是薛南他也掉进了坑里。
    “造孽啊。”薛南捂脸蹲在了地上。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自己是怎么考上进士的？
    但母鹿不懂人类的愚蠢，只是单纯的觉得人类是在帮它。
    伸出舌头舔了舔薛南的手，还用脑袋蹭了蹭，以示亲近。
    刚刚是脑子糊涂了，但经过母鹿这么一安慰，薛南好受了不少，智慧又重新占据了大脑高地。
    自己尝试蹦了蹦，好像不是很高，自己能爬上去。
    那就把母鹿推上去，然后再自己爬出来！
    薛南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
    所思即所行。
    “这鹿还挺重的啊，，，”薛南把它抱在怀里，但手举过腰间就再也举不动了。
    只能自己先半蹲在地上，像抗小孩一样，把母鹿抗起来，它再两个前蹄疯狂扑腾几下，终于搭上了坑洞的边缘。
    “有戏！”薛南心中大喜，双腿微曲，然后猛地一用力，把母鹿推了出去！
    接着自己也很快挣扎着爬了上来。
    母鹿叫了两声，便转身向森林深处跑去。
    “这个没良心的...”薛南笑了笑，但他还犯不上和一只畜生计较。
    但一转头，却看到了一个女人。
    “啊！”突然一个活人出现在自己眼前，薛南吓了一大跳。
    不自禁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但这一退，就出了大麻烦，他踩空了。
    “完了...”在跌落的一瞬间，薛南的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但等了半天，他都没感到疼觉。
    “难道我直接摔死了？”薛南悲观地想道。
    但当他睁开眼睛，自己还稳稳当当地站在坑边上，一奇异的力量拖住了他。
    “这是什么情况？”
    面前的女人为他解释道：“吾乃后土娘娘。”
    后土娘娘，中国上古神话中的中央之神。道教神话中的“四御”或“六御”尊神之一。
    后土就是管理土地的君主，用宋代杨照《重修太宁庙记》的说法，就是“后土为土地最尊之神”。
    早在汉代，人们就开始祭祀后土。
    尤其在汉武帝时期，汾阴一位名字叫锦的巫士，在濒临黄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宝鼎，上报给当时的河东太守。
    太守又上书武帝，武帝即刻派有司勘验。
    这又让一些方士闻着味儿过来了。
    汾阴籍的道士公孙涝洋正侍于皇帝左右，乘机上书说汾阴就是古地理书中的昆仑山东南之五千里的神州，是中国的中心。
    而发现宝鼎的地方则是远古祭地抵的“泽中方丘”，因其形如人臀，故曰脽上。
    而汉武帝似乎听从了这一套神神鬼鬼的论述。
    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迎鼎仪式，将发现宝鼎之处改为宝鼎，次年改国号为元鼎。
    随后在汾阴脽上建后土祠，亲自到此举行了一场大规模的祭地仪式。
    在这场盛大的祭典中，汾阴收获了人气，道教扩大了影响，而汉武帝也接着“鬼神之说”稳固了自己的统治。
    简直是秦始皇吃着花椒摸电门——三赢！
    他是否真心信服已经不重要了，但祭后土的传统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后土娘娘？”薛南心神剧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到这种传说中的人物。
    难道这一切都是幻想，其实真实的薛南早就摔死到了坑洞之中？
    但要么说人家是神仙呢，手段就是不一般，手指虚空一点，一道灵光很快就没入到薛南的脑门之中。
    其中包含着海量的信息！
    后土娘娘乃大神之一，俯看芸晕众生受苦，于心不忍，欲降下“天书”三卷以救世人。
    但“天书”何其珍贵，岂能落入非人之手？
    为寻一“有缘人”，后土娘娘找遍了大宋的每一寸角落，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但在今日，在雷首山上，她感受到圣人之光在闪耀！
    俯首一看，人间一个小小的进士正不顾自己的体面、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跳下坑洞，只为救一只鹿儿。
    这是何等的慈悲心肠？
    后土娘娘觉得自己找到了“天书”的发现者，他一定能为人世间带来和平。
    “啊~”
    海量的信息在薛南的脑海中翻涌，但他并没有觉得有多痛苦。
    后土娘娘可是正神，哪会想不到这个？
    薛南只觉孬种有一段暖流涌过，许多的信息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脑海里，仿佛他本就是薛南的东西一遍。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后，薛南恢复了清明，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升华了。
    此时眼前的后土娘娘已不见了踪影，但空中传来她的回响，那是一道既威严又慈祥的声音：
    “薛南，吾念你心地善良，思维谨密，是‘天书’可托付的人选。”
    “明日，就在此处，吾会降下‘天书’三卷，希望你能好好保管，以救世人。”
    “我不是在做梦吧？”薛南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脑袋里的知识还有身上清晰的痛觉都在提醒他：
    这不是梦！
    赶忙跪倒在地：“学生定不负后土娘娘所托！”
    ......
    “这就是你遇到后土娘娘的经过？”河中府知府王鸿涛问道。
    薛南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或者说在大宋，任何一个考取了进士功名的人都不是小人物。
    都是鲤鱼跃龙门，从此清晰望见康庄大道的存在。
    他直接冲进了自己的知府大堂，故事编得有模有样的。
    听着和真的一样。
    “当然。”薛南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