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交锋

    三日后，滹沱河下游。
    一队人马在这里四处转悠着。
    五匹高头大马将中间的十几个“技术人员”围住，上面坐着的骑兵警惕地看着四周，不叫有意外发生。
    边上还有匹好马在好奇地看着四处，那是陈昭的坐骑。
    地上鲜嫩的青草，它是看都不看一眼。
    一是嘴里上着嚼子，不怎么方便；二是...
    它马爷在县城里吃的是什么？
    是精粮，是麦麸和豆类！
    一般人吃得都没它好，野外这些没啥营养的草，怎么能入了它的法眼？
    中间围着的几个“技术人员”拿着图纸在密谋些什么。
    炼焦厂每日对水资源的需求可不小，污水也要排出，建一定是要建在河流下游的，但这两人谈论的明显不是这个。
    “陈知县，你确定会有辽军来吗？”石嚣担忧地问道。
    也不是恐惧辽人，主要是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连根马毛都没看到，怕白跑一趟。
    手下其他军士也是这么想的。
    陈知县拉拢人心的手段就那么一个——撒币！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伙军士可跟着陈昭在剿灭山贼时尝到了不少的甜头。
    地契、银钱，陈知县每次打完之后，都是直接交到他们手里的。
    那种充实的感觉...
    现在军士们可是闻战则喜，辽人的脑袋可比山贼值钱多了，就算不幸遇害了...
    陈知县发的抚恤也够他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急什么。”陈昭满不在乎地说道，“大不了白跑一趟嘛。”
    陈昭其实对打打杀杀的不感兴趣，安心赚钱他不香吗？
    辽人小股骑兵进来，到他雁门县直接守株待兔，来多少杀多少。
    相比于辽军，更令陈昭头疼的是手下的军士们。
    要不是陈昭在满足他们物质条件的情况下，还给他们灌了不少的心灵鸡汤。
    不然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变成兵痞。
    五代遗风啊！
    从五代十国开始，河东路这块就从来没有安定过，大宋刚刚建立后，稍微喘了气，然后就是长达二十五年的宋辽战争。
    而且，就算在宋辽和平期间，那时太祖正忙着统一战争，国家的重心在南边，河东路一样没发展。
    四十年啊！
    在这片饱受战火袭扰的土地上，百姓们一但活不下去了，落草为寇、杀人越货都是常态。
    可以称得上一句“武德充沛”...个屁啊！
    什么叫武德？
    听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这才叫武德。
    光能打、不怕死叫什么有“武德”？
    最多是好狠斗勇，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而现在，军士们这种思想就有渐渐抬头的趋势了。
    陈昭现在是武力值高，压得住他们，若换了个人...
    叫他们不要主动出击、守株待兔，指不定会把上官的脑袋砍下来。
    这在历史上发生得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昭现在每日教他们读书识字，也不是说让他们去考状元，只是想他们知礼罢了。
    目前的效果...
    应该还算不错吧？
    至少他陈昭还在的时候，对雁门县内的百姓，他们还能表现出谦卑的姿态。
    “唉~也不知道辽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陈昭想道。
    他带着队伍出来...也是冒着风险的。
    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辽人会不会看穿他的计谋，直接去进攻炼焦厂！
    虽然陈昭要两人在信上说道，经验熟练的工人都被派到了滹沱河这儿，但不知辽人识破他的计谋没有...
    就算识破了也不要紧，陈昭还留了一半的人手在炼焦厂那儿候着，弩箭、拒马什么的也全部给他招呼上了。
    工人们也接受过紧急训练，知道自己找掩体躲好，依托炼焦厂修建的防御工事，不说反杀，守住炼焦厂绰绰有余。
    因此，虽然风险稍微有点大，但陈昭还有心情在这里看风景。
    石嚣还想说什么，但陈昭抬手止住，将他的话堵到了嘴边。
    愣在原地，双耳微动，感受到了敌意。
    “人来了！”陈昭做着手势，提醒众人。
    “嘘！”长啸一声，在边边上撒欢的马儿立马就跑了回来。
    陈昭翻身上马，随身的板车上盖着的布匹一翻，里面满满当当载得都是兵器，翻出一把长槊握在手上。
    军士们也纷纷警惕起来，一瞬间，便装备好了自己，步卒虽没马骑，但都手持劲弩，箭已在弦上。
    野外可构建不了什么大型的防御设施，陈昭选得步卒，他们的准头都是一等一的好。
    正在陈昭等人准备好后，就几息的时间，便听到马蹄声从山坡上传来，卷起烟尘，粗略一看，竟然有十人之多。
    “撒铁蒺藜，弩手瞄准，不要留手，生死不论！”陈昭大声喊道。
    上回在炼焦厂设局，是三十几个打五个，还距离又近，二十多把弩箭对着，陈昭才有心思玩杀人夺马的操作。
    就这，还伤了两匹，没全部拿下。
    但现在，他们一共六个骑兵，加上十二个步卒。
    虽然近些日子能力提升得飞快，但也没必要为了几匹战马损耗了自己手下的士卒。
    毕竟...
    战马这东西养的太费钱了，一匹顶得上两三个步兵的花销了。
    陈昭一时半会儿还没光复燕云的想法，有十几个骑兵，挫败辽人想窃取蜂窝煤的阴谋就可以了。
    陈昭一声令下，士卒们很快就行动起来，驭马奔向前方，眼神火热。丝毫不见惧意，驭马的身法也十分了得，弯下腰去，一人取了五六串、每串十个铁蒺藜在手上。
    铁蒺藜，别名“刺马钉”，它是采用一个四尖椎的造型，无论怎么布放，总是有一个尖椎会朝上。
    而这个朝上的尖椎，当敌人的战马以及步兵经过的时候，就会刺伤战马的足部，或者说步兵的腿部或者脚部。
    这样就会迟滞敌人的进攻，若敌方骑兵速度过快，那就是人仰马翻的结果。
    想想，你坐在一辆以一百二十码的速度飞快行驶的车上，突然一个急刹，而你又恰好没有系上安全带，整个人破开车窗飞了出去。
    而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当你落地后，迎接你的那张俊脸的是满地的碎玻璃渣子...
    当然，铁蒺藜有用是有用，但辽人又不是瞎子，哪能看着你丢了铁蒺藜还往哪儿走？
    铁蒺藜用的时候还要用浮土覆盖一下，或者用植被伪装一下，这样铁蒺藜在土中，它只会露出一个尖锥，有很强的隐蔽性。
    不过陈昭也没指望铁蒺藜能杀伤辽军，它的作用是...迟缓辽国的兵锋！
    陈昭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是从山上冲下来的！
    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速度太快，弩箭都不一定打得到他们身上，要是叫他们撞一下...那雁门县算是完了。
    但现在铁蒺藜洒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不想踩上去，就只能调换方向，陈昭可没听说过哪个过弯的时候还能保持速度不变的！
    那辽国骑兵，们也是惊讶，他们日夜兼程，不敢有一丝懈怠，紧赶慢赶终于在三日内赶到了滹沱河附近，那时陈昭还没来呢。
    他们也正好喘口气，等小半个时辰后，陈昭等人来了，他们还特意再多等了一个时辰，好让陈昭等人完全放松警惕，他们再从后庭长驱直入，杀宋贼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但是...
    他们做好准备。观察好局势之后，从山上跑下来，本想着能借助高度优势，一具拿下这群手无寸铁的菜鸡的。
    可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装备上了？
    再一眨眼，连铁蒺藜都洒在了地上，连这都有，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倒成了“瓮中捉鳖”的“鳖”了。
    “将军被骗了...”这是存在于辽军脑袋中的最后一个想法。
    等他们回去了，一定要向将军禀明此事！
    现在，先拿下这些人的人头再说！
    辽军来势汹汹，但陈昭丝毫不惧：“放箭！”
    “嗖嗖嗖。”十几道箭矢对于高速移动的骑兵来说太少，就算他们转弯过道时降低了速度。
    只有两三只箭矢落击中了敌方，其中一只还被皮甲挡了下去。
    “冲锋！”陈昭一声令下，身后骑兵便跟着他一起冲了过去。
    身后步兵也依托板车作为掩体，或上弦、或高举长枪，准备好随时捅对面一枪。
    “对冲，对冲！”陈昭大声喊道。
    手中长槊锋头对于正前方，像是想和辽军在一个回合内解决战斗一样。
    陈知县的勇武感染了其他人，雁门县五人成三角形队列冲锋，真如一只锐利无比的箭，可击碎一切来犯之敌。
    见陈昭这么嚣张，敢和正规骑兵对冲，辽军小头目欣喜若狂。
    陈昭个人就算再勇武，那又能怎么样？
    就这么对冲几个来回，除了陈昭，剩下的人都要被干掉。
    骑兵一亡，剩下的步兵不就是待宰的羔羊？
    难不成还真以为躲在板车后面就有用了吧？
    已经有无数场战役证明，封建时代，骑兵打步兵就是碾压，谁手上掌握的骑兵多，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那辽军小头目已经在想着干翻陈昭所有人后，自己骑马离去，而陈昭在后面跟着，无能狂怒的模样了。
    是的，即使目前一切照着他的设想运行下去，辽人还是不敢和陈昭硬碰硬。
    陈某留给辽人的阴影实在是太重太重了...
    “冲！”辽军小头目也呵道，挥动马鞭，驱使马儿快速向前。
    “快点，再快点！”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距离越来越近，两军的呼吸都不免沉重了几分，死死地盯着敌人，不敢有丝毫偏离。
    只有几十米的时候，陈昭带头...转弯了！
    带着人向右边跑去。
    兵法大家，陈昭是不敢自称的，但是，好歹也是亲自上了这么多回战场的人了，还是要讲点战术的。
    骑兵对冲，除了某些特例，比如西方的贵族骑士会直接拿长矛和敌人对冲，还有辽国精锐骑兵皮塞军、某还未崛起大国的铁浮屠可以靠着绝对的实力碾压以外，其他的多多少少还是要讲点战术的。
    陈昭策马，跑向辽军的左侧，还绕了一个圆圈。
    这时，高质量的马匹的优点就显现出来了，多绕了这么大一段路程，但陈昭坐下的神驹还是能稳稳跟在辽军左侧，毫不见疲色。
    但其他五人可没这么好的马，也没那么好的驭马技巧怎么办？
    弩兵，射！
    躲在板车后面偷偷给弩箭上弦的步兵抬起头来，一发箭矢就射向辽军。
    中不中不要紧，能减缓他们的速度就够了。
    陈昭也毫无怜悯之意，长槊横扫，似有扫平八荒之意。
    辽军只觉左侧有一股劲风袭来，心中警铃大作，弯腰，险之又险的躲过。
    但陈昭可不依不饶，抓着长槊和辽军厮杀起来，只攻不防，颇有一个打十个的架势。
    陈昭攻...辽军不得不防啊！
    不然就陈昭那杀人功夫，要不了多久自己十个人就被陈昭一个给杀完了。
    跑？跑就更跑不掉了，马没人家的好。
    只能转身应对陈昭的来犯。
    这时，陈昭绕到辽军左后侧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对于一般的骑兵来说，他的左方和后方是最脆弱的，绝大多数人是右手持刀，后方是既没有攻击力又没有防御力，左方则是没有攻击力。
    而辽军深入宋境，时间紧迫，一切为了行军让步，所带装备十分轻便，盾牌，自然是没有的。
    因此，陈昭右手持的长槊很容易进攻到辽军，而辽军想防守，他们的右手又太远了！
    而且马屁有一个天性，当它们看到同类的马匹时，它有一个相同方向行驶的趋势，能紧紧追住敌人。
    在陈昭这么一搅和下，辽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陈昭一个人追着十个人打，太TM嚣张了！
    没办法，只能暂时忽略远远的步卒，反正他们过来也只能送人头，不过来射的箭也没多大威胁。
    调转马头，刀锋直指陈昭！
    一下陈昭就落入了下风。
    但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拖延了这么久，其他的五个骑兵终于是赶到了陈昭身边，跟着他们的知县一起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