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做局

    “陈知县，冤枉啊！”冯季大声喊道。
    事到如今了，还喊“冤枉”有什么用？难道就能够歪曲事实吗？
    但除了喊“冤枉”，冯家主还能干什么呢？
    总不能叫上隔壁被吓傻在位子上的家伙，和陈昭决一死战吧？
    别说他两人了，就算把冯魏两家所有人全叫上，唯一活命的方法只有祈望陈昭在体力耗尽之前，杀不完他们全家！
    陈昭笑了，这时他不在乎什么“开源节流”了，轻轻拍了两下掌，门外立马就有人送上了两杯热茶分别递给两位家主。
    这茶...想给还是不想给，全在陈昭一念之间，同样的，这也是在提醒两人，他们的命，或者说他们全家的命，陈昭想不想拿，也全在他一念之间。
    “陈知县，您想怎样才能放过我们两人？”冯季问道。
    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冯家主，很快就读懂了陈昭的“暗语”，坐下来，喝了一口茶。
    滚烫的茶水，都没在他的口腔中打转，直接被冯季吞入腹中，竟还面不改色。
    果然，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就连冯季这种货色，也勉强表现出了“勇气”。
    喝的这口茶，就是他对陈昭的再一次臣服。
    像这种“服从性训练”，冯季都不知道被陈昭逼着做了多少次了，精神也早已麻木。
    “冯家主，喝得这么急干嘛，又没人逼你。”
    “这茶啊~还是要慢慢品得才香。”
    陈昭笑着说道。
    长期喝滚烫的东西，可是会得食道癌的。
    别的东西，陈昭看不上，但两位家主的命，可是要归他收的，要是提前被阎王拿去了，岂不是显得他很没面子？
    而且两位家主都是四十几，接近五十岁的人了，远超雁门县人均寿命，这万一提前招了不幸，陈昭找谁去为雁门县枉死的冤魂寻仇啊！
    再坚持一下下！
    “哪马恩泽，一个辽国密谍，本官尚且能放他一马，两位家主，是我雁门县翘楚，本官怎么忍心伤害你们呢？”
    是翘楚啊...得加钱！
    不就是戴罪立功嘛。
    为保住家族基业，冯季也是豁出去了：“陈知县，某家还有三千贯余钱，老夫今日就全部捐出，为雁门县做奉献！”
    在炼焦厂建立之初，冯、魏两家就被陈昭逼着投了不少人、财进去，这收获的日子还没两天呢，又要拿三千贯现钱。
    就算冯家是挖矿的，也经不住陈昭这么造啊！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陈昭这种贪婪的人，肚子是喂不饱的！
    冯季已经决定了，与其被陈昭这样钝刀子割肉，慢慢死去，还不如回去了就和辽人勾结，就算死！
    也不能让陈昭好过。
    而陈昭也知道着一点，可持续性竭泽而渔怎么做，他还是知道的。
    把两家逼急了，他陈昭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怕百姓...
    会无辜卷入到战火中去，他们已经过得够苦了。
    笑着说道：“冯家主，您说得这是什么话！”
    “三千贯，您拿回去，只要你们帮本官办一件事，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什么事？”冯季警惕地问道。
    他可不觉得陈昭是个什么好相处的货色。
    “很简单，辽人不是又来找你们了吗？给本官给他们带句话。”
    这是想借冯季两人之口，把辽人骗进来杀啊。
    “可以。”冯季很是爽快地说道。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样也好，让陈昭和辽人狗咬狗去，他们就坐在雁门县里隔岸观火，运气好的话，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陈知县，您想要写些什么？”
    “这个先不急。”陈昭摆摆手说道。“两位家主先回府上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吧，顺便...把以往的书信带过来，不然...本官也不知道如何问候北边的友人。”
    这可是通敌的大罪！
    冯季两人的忠心...不说是没有吧，那也是约等于无，陈昭只要一个没注意，他们可能就会在信上做一些手脚。
    陈昭等人白跑一趟，喝一肚子西北风都还是小事，大宋的边军虽然贪污腐败，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至少不会放大批辽国骑兵入境。
    就怕在这儿蹲守着，辽军就在另一边出现，捅了陈昭的屁股！
    这不得拿出以前的书信过来看看，以免两位家主在上面留下些小暗号，叫自己白白吃了亏可不好。
    而且...魏家主最近好像有点上火，这味道有点大了，大堂也得洗一下。
    陈昭的要求很公正合理，但对于冯季来说，和他讲“公正合理”这件事本来就不合理！
    从来是他们耀武扬威，什么时候，他的私人信息成了陈昭的后花园，任他观赏？
    简直倒翻天罡！
    “我等这就去办！”
    “好，方大壮、石嚣，信件繁重，你们去帮两位家主搬上一搬！”
    哪是搬东西，这分明是叫人去监视他们！
    这能忍？
    这还真能忍。
    “两位，这边请...”
    ......
    “咔嚓”一声，魏家主已经换好了一身新的衣服，好像还洗了个澡，浑身都白了一个度，像是在水中用力刷着。
    人到中年，控制不住自己的平滑肌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魏家主，您还在等什么？东西呢？”方大壮恶狠狠地问道。
    手臂上青经隆起，一看就不好对付。
    “是，是。”
    屈辱啊！
    曾经的佃户反而开始威胁他这个老爷了，大宋立国五十年，闻所未闻！
    “什么时候才有人来拯救我们啊~”魏琅想道。
    这时候的他，应该和景德四年的赵恒有许多共同话题。
    人力办不到的事情，就像乞求上天帮他们办到。
    只不过人家赵恒是天子，老天爷是正的眷顾他，从泰山封完禅后，还真的给他送来一个儿子。
    至于魏琅...他能见到赵恒一面，就算他祖宗八辈子烧了高香了。
    他能叫来谁对付陈昭？
    心中愤愤不平，手上却是老实，“咚咚咚”在墙壁上敲了三下，然后一拉，一个暗格就被他拉了出来。
    里面装着一个小箱子，用锁锁着。
    魏琅又在地砖上摩挲了半天，方平安看了看魏琅，又看了看那个小箱子。
    这么小一个箱子，他用脚跺一下就能跺碎，还要找什么钥匙！
    正在方大壮蠢蠢欲动之时，魏琅终于找到了钥匙！
    “咔嚓“一声，盒子被打开了，里面密密麻麻装着一大堆信件。
    方大状直接抓过，上面好多字...
    方大壮看不太懂，但陈知县看得懂就行了。
    全部收入怀中：“魏家主，还有吗？”
    “没了，没了！”魏琅连连摇头。
    “姑且信你一回！”方大壮说道。
    压着魏琅再回衙门。
    ......
    衙门大堂，两位家主一走，陈昭就立马叫人来清洗了大堂，还摆了几盆花过来。
    现在的大堂，再闻不到骚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花香。
    但陈昭却有一股淡淡的忧伤。
    “好啊，好得很！”陈昭翻看着手上的信件，连连赞叹道。
    上面写了些什么呢？
    无非是两家和辽人相互勾结的证据罢了。
    辽人什么时候会来，叫他们准备多少粮食在那。
    一起烧了，不然...
    周围就你家没有遭灾，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这事就是你干的吗？
    心思倒是紧密。
    陈昭笑着说道：“两位还真是给我雁门县做出了突出奉献啊。”
    虽然是笑，但陈昭的脸中却没多少笑意。
    他早已料到了结局，但真正看到证据的这一刻，心情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生民膏血啊！
    仔细看了半天，都是些密谋劫掠之事，若非要挑个不同，那就只有时间。
    一如三大家族，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只知道压榨百姓。
    不抬头，默默问道：“魏家主，您这信上...可否做了什么标记啊？”
    这肯定做了啊！
    陈昭看信的时候，冯季、魏琅两人老实站在一旁，更个孙子一样。
    尤其是冯季，脸上还带着巴掌印。
    方大壮还是太老实些了，魏琅说没了就没了，不知道去检查一下。
    至于石嚣...人如其名。
    在冯家主拿出一打信封时，石嚣照例问道：“冯家主，可还有私藏？”
    “没。”
    石嚣二话不说，就一巴掌上去，将可怜的冯家主扇了个晕头转向。
    “还敢说谎？”
    这下冯季是真的受委屈了！
    被陈昭连着恐吓几次了，他哪敢再造次。
    结果陈昭的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狠狠给了他一下！
    陈昭他到底想怎么样啊！
    该给的他都给了，陈昭他还想要什么？给他送钱是他自己不要的！
    “姑且信你一会。”石嚣说道。
    他原本还觉得是冯季嘴硬，但在石嚣又扇了三个巴掌后，他他改变了认知。
    这都不说，大概率是真的，不然的话...石嚣还敬他是条汉子！
    见了同伙的惨状，魏琅吓得心又凉了半截，屁颠屁颠地过去给陈昭指出来：
    “陈知县，您看，这几个‘之’字，它上面的点，我都特意拉长了一些。”
    还真是如此！
    这“之”字那一点延伸得极长，就像“捺”一样。
    陈昭又翻了翻魏家主的其他信封，也是“之”字有问题。
    不明显，但看得出来，做暗号来用正正好。
    “还有吗？”
    魏琅脑袋摇得更个拨浪鼓似的：“没了，没了！”
    没说假话。
    陈昭摆摆手，叫他滚到一边，然后把冯季招了过来，抬头看向他。
    这一看可不得了，陈昭“惊讶”地问道：“哎呀，冯家主，您脸上这伤是谁打的啊？”
    “还有王法吗？”
    冯季最讨厌的就是陈昭这幅假惺惺的作态，搞得好像自己是朵清纯白莲花似的，实际上那心比谁都黑！
    黑得不会反光了！
    “陈知县，不是打的，这是我自己摔的！”
    忍，只要忍下去，就能获得胜利！
    陈昭，你记住！
    这个世界看得不是谁笑得最好，而是看谁能笑到最后！
    讲得有理！
    陈昭点点头，安慰道：“您真是太不小心了，下次注意一点。”
    “这信上...可否做了什么标记啊？”
    忍！
    冯季走上前去，指给陈昭看：“陈知县，你看这个‘我’字，那一‘提’只是微微过边。”
    也是会找，不仔细注意的话，还会以为是主人写字写得快，简笔写过去的。
    陈昭手臂微微一动，有些疲惫了，像伸个懒腰。
    这可把冯季又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陈知县，没了，真的没了。”
    真话。
    陈昭调笑道：“冯家主，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本官会吃了你们不成？”
    信封上所有内容他已全部记入脑海里去了。
    还是老套路。
    点燃油灯，将一封封信件依次烧掉，当着两位家主的面。
    有些技巧能一直流传下来，不是腐朽物件，而是在一次次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至少现在看来，两位家主的神色轻松了许多。
    “两位，只差一个收尾了。”陈昭说道。
    两人心中闪过一丝作乱的相法，但很快就闪了过去。
    还是叫陈昭和辽人硬碰硬去吧。
    “陈知县，你想要我们写什么？”
    “辽人窥视我炼焦厂之心不死，这次一定给给他们来个痛的。”
    “两位家主，我这可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若炼焦厂有了个什么闪失，最后受苦的还是我们雁门县。”
    这话的确提醒了两人，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但事实就是他们两家已经跟陈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告诉辽人，五日后，炼焦厂的工匠们将外出至滹沱河下游寻地建厂。”
    “那时雁门县知县陈昭会派人护送，但是，这是两个月内，炼焦厂工人外出的唯一机会。”
    “如果想要蜂窝煤的制作方法的话，就派人进来！”
    也不知道这回耶律元赓会派多少人过来，得提前提醒边军一句了，不然进来的人太多了，陈昭也难以控制局面。
    他是要以多欺少的，可不想成为那个少！
    “陈知县，就这些吗？”两人问道，提笔欲写。
    “等等。”陈昭把他们拦了下来，“咱们还得做些事情。”
    刚从衙门回来，跟着就送书信，这是不是太明显了？
    得略做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