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低调处理

    “直娘贼，你们还好意思回来？”
    “马没了，你们怎么不也跟着没了！”
    庞荣五人的都头很是生气，看着这低眉顺眼的五个混账，更是感觉喉咙一甜。
    七天、七天！
    你知道他这七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欢喜地等着庞荣五人出去“追捕辽人”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以往，都只出去三四天，而这次出去了七天！
    都头还以为这次庞荣他们赚大发了。
    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都头还是第一个跑出去迎接的。
    但一见到他们五人那挫相，都头就顿觉不妙，还有周围军士异样的目光，更是觉得天塌了一半。
    赶紧把他们叫到自己的帐篷中去，一问，原来是把马和盔甲丢了！
    还好人没事...个屁啊！
    他们五个死了，让马驮着盔甲自己跑回来，都头心里都会觉得好受些。
    但现在...
    你叫他怎么和指挥使交代啊！
    想到这里，都头一阵胆寒，看向庞荣五人的面色也更加不和善。
    手里痒痒的，下一秒，一个水袋就砸在他们身边。
    “咣当”一声，吓得他们五人一机灵。
    “都头，您消消气。”庞荣陪着笑脸，从包裹里抓出一把银子往都头怀里塞。
    这是贿赂，想要都头帮他们想想办法。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都头心里好受了些，不着痕迹地接过。
    这几人做事鲁莽了些，但孝心还是有的。
    突然，都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们五个大头兵...哪来的银子？
    低头一看，色还挺纯，正儿八经的官银。
    该不是...他们卖马得来的钱吧？
    想到这里，都头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变得和银子一样白。
    一把抓过庞荣胸前的包裹撕扯开，白花花的银子撒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庞荣等人仿佛听到了“啪”的一声混杂于其中，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但银子怎么会碎呢？
    碎掉的是都头的心。
    面色苍白，伸手指着庞荣，手指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捂住心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们五个...混账！
    竟愚蠢得把战马卖了，谎称丢了！
    卖了也就算了，才卖了多少钱？
    散落一地的银子看着多，但也就五十贯钱左右，就算是金子...那也抵不上五匹战马的价格！
    现在都头想砍死庞荣五人的心都有了。
    但庞荣他们心里也委屈啊！
    马丢了能够怪他？
    那他们也有理由说的，陈昭是什么样的人物？
    大胜耶律粘衮这种老生常谈的事就不说了，就他们五天在炼焦厂听到工人们的饭后谈资：
    什么一个人拿把刀进去，从黑鸦寨砍到天云寨，中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还有夜晚上山时，听得山中有豹啸之声，徒手冲了进去！
    果真见山中一金钱豹在为非作歹，那豹子也不能称之为兽了，活了七八十年，应该称之为妖！
    那爪子，比人脑袋都大；那尖牙，比人的手臂都长。
    而陈昭有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临行前喝了半碗酒，驱驱寒气。
    为什么只喝半碗？
    因为太烫！剩下半碗等他回来时尚温，再喝也不迟！
    然后听说那天盈翠山上妖风阵阵、天雷滚滚！
    豹啸声响彻云霄，但很快就化作哀鸣。
    陈知县将那豹妖的尸体带回去的时候，痛快的饮了那半碗酒，果然尚温！
    大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里面的字，庞荣一个都不会听。
    这完全是神话故事好吧！
    他们就是被这个坑的，现在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都头，其实咱们的马不是丢了...”
    都头的眼睛一亮，事情还有转机，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咱们的马其实是被人抢了过去...”
    都头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禁军的马竟被山贼抢了去，这还不如丢了呢！
    只是丢了，马儿在河东路撒欢快乐地奔跑，等它们在外面玩累了，想到军营里的麦麸、大豆还有随便吃的盐，说不定就自己回来了。
    但要是被土匪、山贼什么抢了去，正规军打一群地痞流氓都打不赢，丢面子都是次要的。
    但贼人得了战马，那危害性可是往上面上升了好几个维度！
    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你跑过去抢了人家的东西，再用脚逃跑，和你坐在机车上，七八十码的速度冲过去抢人家的东西这是一个概念吗？
    一伙有了战马的流寇，天啊！
    都头眼前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都头！”
    好歹庞荣几人没慌乱得和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掐人中的掐人中，解衣服通气的解衣服。
    如此忙碌好一番，都头才悠悠转醒：
    “这里是哪？地府吗？我是不是死了？”
    庞荣的大脸盘子映入眼帘：“都头，您说得什么胡话！您活得好好的!”
    见到这夯货，都头立马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情、然后...
    又两眼一黑，还不如死了算了！
    “都头！”
    庞荣等人很是慌乱，都头这会再晕过去，那估计就醒不来了...
    那可不行！
    没了都头，谁帮他们定罪去啊...
    又忙了好一会儿，庞荣等人将都头扶起，这会他完全清醒了过来，想死都死不了了...
    “都头...”
    “别叫我都头，现在你才是我的都头！”都头很是绝望地说道。
    庞荣在一旁尴尬地笑着，不敢多言。
    “你们说战马被人抢去了，是被谁抢去的？”都头问道。
    虽然很无奈，但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手下人捅出了大乱子，他这个头儿，肯定是脱不了责的。
    现在都头也没有别的想法，尽量多挽救一点损失，这样的话...希望都部署能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千万不要是山贼、千万不要是山贼...”都头在心里默默祈祷。
    “是雁门县的知县抢了去的，他叫陈昭，是那个战胜了耶律粘衮的陈昭、大宋财神！”
    见都头有意帮自己解决问题，庞荣不敢有任何停留地回答道，怕都头判断失误，把信息说得完完全全。
    淋了雨就帮别人打伞，他真的，我哭死！
    “雁门县的知县！”都头震惊到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不认得，但为何组合在一起，他还是不认得？
    雁门县，，，是在大宋境内吧？
    那知县抢战马是想干什么？
    造反吗！
    后面听到陈昭的名字，还有一连串的称号，原来是他啊！
    那庞荣等人被抢就不奇怪了...
    等等！
    都头好像发现了盲点，问道：
    “无缘无故的，陈知县抢你们干什么？”
    陈昭为什么抢他们的马，那庞荣等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就是叫你帮我们牵下马嘛，用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
    “因为我们去迟了，陈知县没抓到辽人，就用我们撒气。”
    “真的？”
    “比真金还真。”
    都头信了他们...个屁啊！
    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在军营里多少要收敛些，但出了门，他们就成了螃蟹，横行霸道！
    一定是和陈知县起了冲突，人家才把马给扣下的。
    陈昭事做得倒没错，但是...打狗是不是得看主人啊？
    他无所谓，只是怕指挥使会多想。
    都头还在想着编个什么理由到指挥使面前解释得过去。
    这时，有一军士推帐而入：“郑都头，都指挥使请你一叙！”
    来人身形高大，身上所穿盔甲严实，花纹精巧，郑都头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都指挥使麾下亲兵。
    大宋自五代乱世中走出，对于前朝弊病的总结和处理也一直在进行。
    比如这亲兵。
    虽然有能帮主帅更好地掌控军队，提高军队战斗力的优点。
    但同时，若主帅心存反志，那亲兵无疑是他手上最锋利的刀。
    于是乎，大宋的军队原则上是不允许有亲兵的存在的。
    但总所周知，原则上不能，就等同于实际上可以。
    大宋的每个中高级将领都养着亲兵，只是数量不多、十分隐蔽而已。
    “怎么是都指挥使的亲兵！”郑都头心中骇然，指挥使那儿他好歹能勉强说上两句话，说不定还能搪塞过去。
    把皮球让给指挥使和陈昭两人踢，但是是都指挥使的话...
    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走在路上，郑都头忐忑不安，又不敢浪费都指挥使的时间，只能答应下来，上路。
    期望在路上还能想想。
    身后跟得就是庞荣五人，看来都指挥使已经知道他们弄丢了战马的消息。
    要是一进去，就要打二十军棍怎么办？
    郑都头琢磨着要不要一进去就直接喊冤？
    然后把陈昭的名字喊出来？
    直接来一招转移矛盾。
    可没留多少时间给邓都头在心里预演，很快他们就到了军帐外。
    亲兵用眼神示意他们进去，而自己身形提拔地在外面站岗。
    郑都头硬着头皮进去了，心中一直为自己鼓着劲：“要争气，别给我们姓郑的丢脸...”
    “都指挥使...”郑都头鼓起勇气打算把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地说出来，但一抬头就楞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平日里他所需要仰望的都指挥使恭敬地站在一旁，而大帐中央坐着一个穿着常服的中年男子。
    “都部署。”邓都头的脑海里面冒出这么一个名字。
    在这河东路边军中，除了这位以外，谁还能让一军都指挥使站在一旁伺候着？
    “听说你手下人弄丢了五匹战马？”都部署问道。
    这话把郑都头吓得一激灵，但他不愧是一个好上司，没有把责任都往庞荣身上推：
    “都部署，您听我解释，这事不完全和庞荣等人有关，是陈昭！”
    “是那位从开封过来的陈知县将战马抢了去。”
    陈昭、陈昭！
    他们五个臭丘八，赢不了那位盛名在外的陈宫使很正常吧？
    但大宋官员推卸责任、让下属背锅都快成祖宗之法了，邓都头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但出乎意料的是，都部署说道：
    “陈昭抢了你们战马这件事，可还有别人知道？”
    这是什么情况？
    陈昭的关系都蔓延到都部署这里了吗？
    不知为何，邓都头看向密不透风的军帐顶，心中只有一种感觉：
    “天黑了...”
    但幸运的是，他现在似乎也是被阴影庇护的一部分。脑袋转得飞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都部署，小人以性命起誓，除了我们六人，绝无外人还知道这件事！”
    都部署点点头，视线未离开军务半分：
    “那好，这五匹战马是病死的，你们明白了吗？”
    邓都头和庞荣五人点头如捣蒜：“小人明白！”
    “你们走吧。”
    邓都头等人行过一礼后，缓缓退了出去，如蒙大赦，感受到帐外刺眼的阳光，他们才觉得自己的生命重新掌握到自己手上。
    活着，真好。
    等邓都头他们走后，都部署才把脑袋抬了起来。
    还好、还好，还好他发现得及时，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只待找到当日看守营门的几个军士告诫一番，这件事就算彻底翻篇了。
    那陈昭究竟有什么能力...
    给大宋一年带去几万贯的税收、发现宫殿秘闻、促使皇子诞生...
    这一桩桩事，难怪官家这么看重他。
    人送到雁门县来历练，看似被贬，但哪有被贬的人，官家会派皇城司通知各地官员，要顾忌他一些，他还只是个孩子。
    深得圣心啊！
    陈昭的武力，他早有耳闻，雁门县虽处边境，但辽人又不可能大规模南下，他安全得很！
    于是再没在意。
    七天前，小股辽军突破了大宋的防御网，进入内地，他当时就觉得坏了。
    派人一打探，果然，雁门县附近出现了辽兵，而他们的人已经过去“驱逐”了。
    自己手下的兵是个什么德行，都部署还是知道的，大概率会和陈昭起冲突。
    一连五天没见到如庞荣他们的身影时，都部署就知道坏了。
    庞荣他们吃点苦头都是小事，可千万别把他牵扯进去了。
    也不敢派人去打探，这时的陈昭一定警惕起来了，再有宋军过去，一定会让他怀疑的。
    还好陈昭没和他们计较，只要了五匹战马和五套甲胄。
    这对郑都头来说是天大的事，但对他这个都部署来说，正常损耗而已，还不够他们日常贪一次的钱。
    封住所有知情人的嘴巴，就当这件事不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