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天光

    “这是什么？”
    赵恒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
    “那是天空？”
    今天上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天空的颜色正好是“雨过天晴云破处”，看得赵恒竟有些痴了。
    将手伸向窗外的天空，想要感受哪一份诗情画意，但被东西挡住了。
    略带冰凉的触感将赵恒拉回了现实，手在上面胡乱地抹着，将原本洁净无暇的玻璃抹花了，留下自己的指纹。
    看过一眼赵恒失态的模样，陈昭赶紧低头掩盖自己的笑意。
    延寿宫地暖的温度开得并不是很高，玻璃那又有丝绸挡下了大部分的热量。
    还好没有因为室内外温差过大，使玻璃的内表面起了水雾。
    不然，这效果可要大打折扣了。
    “这是水晶？”跟这一样透亮的东西赵恒又不是没见过，但他见过的水晶最大也不过巴掌大小。
    眼前的这块“水晶”约有两尺宽、三尺长，若真是水晶的话...
    那它的本体该有多大？
    陈昭暴殄天物啊！
    被“水晶”吸引目光的并不只有赵恒一个人，延寿宫内突然出现的亮光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啪”的几声脆响，也不知道是那几位大臣被震惊住，又不小心松开了手上的杯子。
    一名优秀的下属是不会让老板主动提问题的，陈昭走上前去，为赵恒介绍道：
    “官家，此物叫玻璃。”
    “玻璃？”
    赵恒想到开封卖得极贵的琉璃瓦，好像延寿宫用得就是这个，问道：
    “陈昭，你这玻璃和琉璃有什么区别？”
    “官家敏锐！”陈昭顺手拍了个马屁，“这玻璃就是纯净的琉璃！”
    陈昭也想过将“玻璃”吹捧成上天所赐之物的，但仔细思考后还是放弃了。
    大宋朝现在的“祥瑞”已经够多了，把货真价实的、赵恒以前从未见过的玻璃当成祥瑞送给赵恒，这不是在推着赵恒往宗教狂热里走吗？
    当初弄“天书”糊弄赵恒，是为了快速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然一步步科举的话，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当上首相，而且点数也攒不了，那要这系统有何用？
    现在陈昭混上玉清昭应宫话事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必要再用“祥瑞”献媚。
    说不定玻璃还能让赵恒对“祥瑞”祛魅呢！
    “纯净的琉璃...”
    果然，赵恒有些失望，琉璃是人造的，那这玻璃肯定也是人造的。
    若是天上的祥瑞多好，这等神物的出现，不就意味着他是中原千年来最英明的雄主吗？
    若非如此，上天怎会降下如此宝物？
    但很快赵恒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若玻璃是上天的赐予，那去哪儿弄那么多块玻璃装饰他的宫殿？
    “祥瑞”太多了，可是会显得很廉价。
    下面的官员每次献“天书”时都知道换上不同的话术。
    “这玻璃应该不贵吧？”
    赵恒问道，现在这个透明的小玩意已经牢牢地住进了他的心里。
    若成本尚可得话...
    整个玉清昭应宫的窗户都得换成玻璃！
    若成本很高的话...
    至少得给中心的大殿换上。
    这会轮到陈昭拒绝殷切的目光了：
    “官家，这玻璃烧出来比烧琉璃要少些东西...”
    “所以价格会便宜一些？”
    “不，官家，您说笑了，琉璃中蕴含着许多杂质，正是这些杂质使它带上了颜色。”
    “为了制造出纯净无暇的玻璃，我们的工匠试了无数种方法，但总有些颜色祛除不掉。”
    “样子也不好看，无法回本，光浪费的琉璃都值这个数。”
    陈昭伸出五根手指头。
    是五十贯，搭烧玻璃的窑子总要点成本的，陈昭也是第一次操作，多试几次很正常。
    至于赵恒猜测是五千贯，还是五万贯就不关陈昭的事了。
    “最后经过我们的努力，终于烧出了纯净无暇的玻璃！”
    “真的，臣差一点就要倾家荡产了！”
    说着陈昭还挤出几滴眼泪，这假话说得比真的还真。
    “这仅有的几块玻璃都在延寿宫了！”
    陈昭说话的声音很大，就是故意说给赵恒和这些大臣听的，得在他们心中树立“玻璃就是贵”的优秀形象。
    顺便告诉赵恒：“我没钱了，这玻璃产量又少，你若是不赶快下订单，那我可要卖给别人回血了！”
    赵恒听出了陈昭的言外之意，但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陈昭凑到他的耳边，此乃大不敬！
    但烧出玻璃的才子总能享受到一点偏爱。
    “官家，这玻璃臣只要您两百贯一块，三年保修！”
    “只是...”
    赵恒待他不错，一块玻璃陈昭只能含泪血赚他一百九十九贯多，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当然，陈昭以忠心侍君王，但好处也不能全让赵恒占了，不然他会渐渐习惯这种白嫖的感觉的。
    以后哪一天陈昭的态度稍微差些，哪迎接他的可是责罚了！
    “升米恩，斗米仇。”陈昭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只是什么？”
    赵恒上套了，他知道陈昭这是在引诱他，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很没面子。
    但人总不能为了面子，连玻璃都不要了吧？
    只要陈昭的要求不太过分，赵恒都答应了！
    如此甚好！
    陈昭从怀里取出一份奏折，恭敬地递给赵恒，说道：
    “官家，这是建造延寿宫时表现良好的人员名单，希望官家能嘉奖他们！”
    地暖吹了、茶也喝了、天青瓷和玻璃也看了，接下来可要轮到驱虫了......
    但时候赵恒必将雷霆震怒，那时去为延寿宫的众人表功...
    这份奏折多半会被愤怒的赵恒当成废纸扔掉，跟可怜的丁谓一样成为前人的牺牲品。
    想到这儿，陈昭不禁抬起头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向丁谓。
    此时的丁谓也在为玻璃这种“奇技淫巧”所惊叹，但突然心跳慢了一拍，一种恐慌笼罩在心头，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
    “谁，是谁在看着我？”丁谓四处张望，但陈昭早已将头低了回去。
    “这延寿宫有鬼？”
    丁谓身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但看向四周，似乎就他的反应最大。
    “难道我与延寿宫不合？”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延寿宫是给未来的皇子修建的，与它不合不就意味着与未来的官家不合？（丁谓后来跟赵祯的关系确实不好）
    丁谓想着今天回去后得找个道士看看了。
    赵恒接过奏折，当场看了起来，排在首位的就是王卓，然后李大牛、孟烨等人的名字依次排着，每个人的名字下面写着他们的功绩。
    陈昭的名字写在最后。
    “你的名字为何在最后面？”赵恒问道。
    “臣只负了监督之责，能建好延寿宫已是万幸，岂敢贪功！”
    “他们才是建好延寿宫真正的功臣。”
    “望官家能以您的名义赏赐他们。”
    “允了！”赵恒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