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冒名交易

    “我们是不是……”
    “怎么了吗？小塔,就快完成了。”
    修普诺斯捻起一粒细小如沙的“宝石”，仔细凑近，填到了面前的凹槽里。
    塔纳托斯不着痕迹地捺了下眉,迟疑数秒，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没什么。”
    “做完这个就可以了吗？”
    他再度向修普诺斯确认。
    “做完这个就好了。”
    事情要从修普诺斯试图帮忙,却被禁止去奥林匹斯山说起。
    因为这件事，他对修普诺斯有一种微妙的愧疚感。所以，在修普诺斯拉住他,让他当助手,把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做的梦收集起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那些梦的数量实在太多，修普诺斯又把它们弄得足够小,难以分辨颜色。
    塔纳托斯在旁边拼了很久,修普诺斯准备好的,需要用梦去绘的那幅画也只填上了一点。
    他怀疑修普诺斯在拖延时间，但又没有证据——事实证明，这幅画不是永远也填不满,只是填起来比较慢而已。
    修普诺斯全程都没有提到他被禁止去奥林匹斯山的事,只是很普通地拜托他,他也同样普通地答应。
    塔纳托斯从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亡魂涌进冥界判断，大地上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但说不在意是假的。
    ——毕竟，当时在和阿尔忒弥斯告别的时候，他说很快就会重新到地上去。
    哪怕他已经决定让阿尔忒弥斯伤心了,也不多失约这一件事。
    “打败了宙斯，小塔明明可以自己当神王吧。”修普诺斯又填好了一个梦，头也未抬,“又不是不可以毁约。”
    月亮的神格，和神王的神格、代表天空的神格，根本没有办法相比。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什么公平的交易。
    塔纳托斯又在那一小堆剩下的梦里挑拣出新的，放在他的手边，“那个时候，我非常想要月亮，觉得它比所谓的神王要重要很多。”
    那个时候，他是“FAUX8602139494号扮演的沙利叶”更多。
    比起真切的喜欢，月亮更像一种寄托。
    可是他很久之前就不需要那样的寄托了。
    越来越少地提起神，不再以“沙利叶”的方式思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沙利叶对月亮的喜欢，不是塔纳托斯对月亮的喜欢。
    他现在喜欢月亮，只是单纯因为月亮是皎洁的月亮。
    以及，在最初的时候，它让他和阿尔忒弥斯联系到一起。
    “.......你也说了是那个时候了。”修普诺斯嘟囔。
    “现在也很喜欢的。”塔纳托斯想也不想地反驳，“也不只有那一个原因。”
    “很危险啊。”
    他不知道听到修普诺斯第多少次重复，“母亲也说过，她不需要你……”
    “所以，我才说是
    我自己想去做。”
    在他因为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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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纳托斯眼疾手快，挑出颜色正确的那枚放进去，不厌其烦地解释，“这是我最想做的事。”
    修普诺斯双唇微动，正要回答，突然听见呼唤。
    赫拉，在以神后的名义呼唤他，请求他的帮助。
    她承诺纯金的宝座，舒适的足凳，奢华灿烂的一切，邀请他到地上见面。
    甚至许诺要将一位名为帕茜塞娅的女神许配给他。
    只要他愿意帮忙。
    “……赫拉？”
    塔纳托斯茫然，完全不想不出赫拉能和修普诺斯有什么关联。
    “去地上看看不就知道了。”修普诺斯不甚在意地开口，停下动作，“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探听到宙斯的消息。”
    在他说话的间隙，塔纳托斯接替了他的工作，又填下了几粒由梦凝结的宝石。
    那幅画是他和修普诺斯一起照顾刻耳柏洛斯的样子，填到一小半的时候，他就发觉了。只不过它的内容更丰富，比如远处几乎成为小点的卡戎，正在摘冥石榴的摩摩斯他们。
    “修普诺斯，换我去。”
    塔纳托斯拦住他。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管赫拉想要“修普诺斯”帮什么忙，接下来，他都可以用和她许诺的那位女神见面为借口，光明正大去奥林匹斯山。
    “可、可是……”
    “我知道的，画还没有填完。”塔纳托斯安静看着他，“是礼物吗？”
    给他的礼物。
    那颗脑袋微微往下耷拉了一点，承认得不是很情愿。
    “等我回来，它就可以拼好了。”
    塔纳托斯有点想伸手去摸他的脑袋，但最后，他只是拥抱了一下修普诺斯，“一定会很漂亮。”
    “我想把它挂在你的房间里。”修普诺斯同样回以他拥抱，“等你回来再一起挂。”
    “好。”
    他们本来就是双生子，力量同出一源，必要时也能不分彼此。
    从冥界离开前，塔纳托斯变成了修普诺斯的样子。
    此刻起，他就是“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坚持要送他，反过来变成他的模样，短暂和他交换了身份。
    这导致刻耳柏洛斯疑惑地拦住了他们。
    而赫拉克勒斯的魂灵恰巧在此刻进入冥界。
    他们打了个照面。
    大英雄和生前一样清醒，只是看上去更加年轻，接近他曾造访这里，带走刻耳柏洛斯的时候。
    刻耳柏洛斯还记得他，表现得很热情。
    “死神啊，我来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英雄谦逊，恭敬，态度却不卑微，“我在冒险，反复的失去和获得中找到了它的答案。”
    “他已经有答案了。”塔纳托斯以双生兄弟的身份代替自己回答，“他对答案足够满意。”
    修普诺斯配合地点点头，把赫拉克勒斯赶去了冥河
    ()排队。
    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赫拉已经在那里等待，看见他来，威严、华贵的天后脸上缓缓扬起笑容，“放心，不是多过分的要求，对你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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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纳托斯没有急着答应。
    老实说，有反水的先例在，他本能对赫拉有一种戒备在，他需要知道赫拉这么做的原因，然后判断。
    “你来到大地上带走西西弗斯灵魂的时候，曾在宙斯的雷霆下吃过亏，难道就不想趁此机会，短暂报复一下他吗？等他醒来，你已在冥界，在倪克斯的怀抱中，带着我许诺给你的妻子，他即便再怎么愤怒，也对你无法奈何。”
    “你要谋害他？”思忖着修普诺斯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带着几分讥诮地开口，“那这点好处可能还不够。”
    “我当然不会谋害他，更谋害不了他。”赫拉撩起鬓发，“只是让他错过一场战争，不能再继续左右平衡罢了。”
    她似乎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迅速带过了它，“睡神，我许诺给你的已经足够多，哪怕你不让他沉睡，我也有另外的拖住他的办法，之所以找你，不过是因为这样更快。”
    “——光是能让你报复回去，令他做噩梦这点，就已经足以表明我的诚意了。”
    神后凛凛提醒，“否则，你永远没有咽下那口气的机会。”
    “……什么时候？”
    塔纳托斯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起誓。”
    “我也会起誓。”
    ——反正，他本来的目的，也是让众神沉睡，多一个宙斯也没什么。
    宙斯肯定会醒的，在受到攻击的那一瞬。
    修普诺斯竭尽全力，或许能神王昏睡的状态持续得稍微久一点，不会在被攻击的瞬间就醒过来，可他毕竟不是修普诺斯，那些力量最主要还是用在诸神身上。
    赫拉的誓言还是她开出的条件，以及，如果他对帕茜塞娅不够满意。
    他则发誓会让宙斯在那时沉睡。
    这是一桩双方都足够满意的交易。
    赫拉交易完，就返回了奥林匹斯山，告诉了他具体的时机——她还需要一些准备，让宙斯放松警惕的准备。
    塔纳托斯只要在那之前藏在暗处，释放神力，让宙斯陷入昏睡就好。
    他还有时间准备，干脆以修普诺斯的名义，约阿尔忒弥斯在奥林匹斯山附近见面。
    借口是礼物。
    睡眠的神力阿尔忒弥斯不会认错。
    不解、但匆忙赶过来的时候，阿尔忒弥斯看到在某棵树下等待自己的睡神，他不耐、带着微妙的暴躁和不爽走上前，刚好开口，便怔了一下。
    “修……”
    “——你怎么……在这里？”
    “赫拉拜托我。”
    塔纳托斯装模作样，“战争打了很久？她迫切想结束它，许诺了很多好处，找我催眠
    ()。”
    从突兀转变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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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忒弥斯认出了他。
    气息，还是神态？或者是那种神奇的、本能的直觉？卡戎都没有分出来他们，在修普诺斯扮作他的样子，送他离开冥界的时候。
    “按大地上的时间算，应该有十年了。”
    阿尔忒弥斯回答，“被寄予厚望的阿喀琉斯拒绝出战，雅典的军队遭到了阻碍，而赫拉已经等不及想要攻下特洛伊。”
    为了让阿喀琉斯取得更多的荣光，成为救星一般的存在，宙斯有意让特洛伊人，还有特洛伊的赫克托耳获胜，战争正处于某个极其微妙的平衡。
    雅典的联军攻不下特洛伊，特洛伊也无法一鼓作气，扭转局势，彻底将这群人赶回故乡。
    塔纳托斯在他隐晦的叙述里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他掏出所谓的“礼物”，将它递给阿尔忒弥斯，在心里不止一次地道歉。
    “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挑刺、特地刁难我。”阿尔忒弥斯挑眉，带着几分故意，“明明是双生子，塔纳托斯的性格却比你好那么多。”
    他伸手，接过那份礼物，正要拆开，便失去了意识，倒下了。
    “.......所以，这是刁难。”塔纳托斯轻声回答。
    他是掐着时间，设计使阿尔忒弥斯过来的，让他陷入昏睡的力量，也是特地问修普诺斯多借的那份。
    此刻，光线已暗，暮色渐至，倪克斯已经来到了大地上。
    他可以不用再完全是“修普诺斯。”
    塔纳托斯把他抱起来，以斜靠的方式枕着树干，伸出手，放到他心脏的位置上。
    那里，有两枚神格正在跳动。
    月亮的神格，阿尔忒弥斯在之前就已经特地分离出来。理由是他们反正都在一起，宙斯未必能感知到这种细微的差异和变化。
    他没有接受。
    小心翼翼地，塔纳托斯取出那枚月亮的神格，攥进手心。
    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神格肯定会还回去的。
    不过……他还是想短暂地完成一下某个约定，在阿尔忒弥斯不知道的情况下。
    收好神格。
    犹豫数秒，塔纳托斯还是没有干脆站起身离开。
    他好像理解了为什么塞勒涅会要求让牧羊人陷入睁眼的永眠，他看到阿尔忒弥斯的睡颜，会想他醒的样子，想起他的绿瞳。
    蜻蜓点水般，少年迅速在他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因为仓促，那个吻险些歪到了脸颊。
    然后，他认真地拥抱了他，才重新站起来，走向奥林匹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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