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她......?

    系统离开了。
    塔纳托斯和它在程序上的绑定也随之解除。
    有关于当时他在塔尔塔洛斯泄露身份的记录,还有后来的那些涉及到另一个世界的谈话，犹豫许久，他还是没有在解除绑定前强行运用权限删掉。
    系统反对的态度在那里，就算被查出来,它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至于他自己。
    他都已经准备动手杀宙斯了,对比之下，那实在不是多重要的事。
    塔纳托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想念、或者怀念它。
    从他打开的那一小道裂缝中飞出去前,系统表现得异常格外不舍。
    它说了很多话,沙利叶、宿主、塔纳托斯三个名字混着喊他，直到他的剑因为承受不住侵蚀一寸寸破碎,裂缝缓慢闭合，系统的身影才慢慢远去。
    塔纳托斯还以为它会更高兴一点的。
    他从奥林匹斯山最上空离开，和来的时候一样，几乎没有惊动任何神。
    只是在告别兄姐，下山之后,在奥林匹斯山附近遇到了厄洛斯。
    准确地说,是厄洛斯叫住他，非要他露出斗篷下的脸。
    从语气和神态不难看出,他是和阿尔忒弥斯结仇的小爱神,而不是被在塔尔塔洛斯出现的那位原始爱神。
    塔纳托斯的手腕就靠在剑柄上。
    他没有同厄洛斯废话什么，给对方纠缠的机会,相当干脆地取下了剑。
    意外的是,厄洛斯似乎突然认出了他是谁。
    小爱神有一瞬的慌乱，惊声喊出他的名字,又无比莫名地飞走了。
    速度甚至快到塔纳托斯来不及反应。
    少年没有将这一插曲放在心上太长时间，只是默默加快了步伐，彻底离开了神山范围。
    他还没有想好下一站先去哪里。
    是先去取走赫拉克勒斯的性命,还是先去拜访阿尔忒弥斯。
    狩猎女神和英雄分别在不同的方向，并不顺路。
    “——你要去找阿尔那个家伙吗！”
    伴随着热情洋溢的招呼声，日神镶满翡翠和宝石的车驾在他面前突兀、急促的停下了。
    车辙摩擦出的火星险些点燃了地上的植被。
    阿波罗一边指挥那几匹天马将零星的火点踩灭，一边格外熟络地上前，试图去搭他的肩膀，“那你走错方向了，他现在不在那边，在另一片森林里。”
    塔纳托斯默默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谢谢。”
    “不用谢。”
    阿波罗孜孜不倦地凑上来，“作为指路的报酬，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你是冥界的神吧？”他说。
    塔纳托斯点头，脚步挪转，换了个前进方向。
    多亏了阿波罗指点，这么一来，他完全可以先去找阿尔忒弥斯，然后再去赫拉克勒斯是现在所在城邦转上一圈，取走英雄的性命，将对方的灵魂带回冥界。
    阿波罗眼疾手快拽住他。
    “等等，我还没有问——()”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塔纳托斯莫名地看着他。
    “阿尔那个家伙根本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阿波罗摊手，“上次我看到你在大地上，给他报信，用你的名字当条件，他居然还反过来威胁我。”
    他上次就应该想到直接问的。
    “.......”阿尔忒弥斯的确提到过这件事，在她找过来的时候。
    但塔纳托斯不知道，被她一笔带过的“阿波罗很不客气地开条件威胁”，居然是指这个。
    他的名字应该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地方吧。
    少年微妙感到了一点介意，“是塔纳托斯。”
    “哦，你是死神。”
    阿波罗说，“我知道你，不过你几乎不到大地上来，很少有神知道的你样子。”
    不然他觉得自己早就应该能猜到了。
    ——听起来，为了猜到他的名字，热情俊美的太阳神做过不少和冥界有关的功课。
    “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有了。”
    阿波罗摇头，之前产生的某个念头愈发活跃，“话说回来，你既然连阿尔那家伙都能忍受得了，愿意和他当朋友，要不要试试和我也......\"
    他根本不理解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原地已经不见少年的踪影。
    视线之中，只有一个迷糊的黑点在不断远去，直至消失。
    “......”
    好吧，传闻说的没错。
    死神不但行踪神秘，性格也异常冷淡。
    但他长得很好看。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能成为绝大部分神喜欢他，想和他交好的理由了。
    阿波罗其实有点想追上去，但想到对方是要去找阿尔忒弥斯那家伙，这种念头便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太阳神悻悻摸了摸鼻梁，无奈耸肩。
    ——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啊？
    阿波罗半点想不通。
    *
    塔纳托斯一样想不通。
    他能辨别出来阿尔忒弥斯对自己热情、友善，不仅仅因为他是倪克斯的孩子——可能最初的时候是有一点，但在熟悉之后，他确信阿尔忒弥斯对他和其他神的态度有所区别，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他。
    他们是同盟，是伙伴和要好的朋友。
    毋庸置疑。
    可同时阿波罗的态度又让他感到一种介意，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概括的介意。
    朋友就是朋友，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不论是对师长，抑或母亲，或者是其他兄弟，他在谈起阿尔忒弥斯的时候，都是完全一样的态度。
    可是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同样是关系很亲近——不，应该说是亲密的兄弟
    ()，
    尽管阿尔忒弥斯总是在他面前谈起阿波罗身上的被光辉掩盖的诸多瑕疵，
    但在说到比自己晚出生的兄弟时，狩猎女神脸上的神情、还有语气，从来都是轻松愉快的。
    现在的日神和月神之间有一种很奇特的友爱。
    塔纳托斯确认她很信任阿波罗，就像他同样信任修普诺斯一样。
    所以，对于阿波罗的问题。
     他无比费解。
    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成立的理由解释的那种费解。
    ——因为他确定他和阿尔忒弥斯就是很亲密的朋友，不是他单方面的。
    并且，是阿尔忒弥斯主动和他交的朋友。
    不存在他们之间只是冷淡、不必要特地介绍的同盟的说法。
    即便是同盟，他认为他和阿尔忒弥斯至少也是比较重要的同盟。
    在他明确和阿波罗有过两次以上的见面历史的情况下，没道理阿尔忒弥斯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告诉阿波罗。
    这太奇怪了。
    因为奇怪，塔纳托斯迫切地想弄清楚这个眼下来看其实半点都不重要的问题。
    程度甚至超过了任何一件事。
    阿尔忒弥斯现在在待的这片森林便是她的行宫所在，服侍她的宁芙在森林偏外围的行宫附近出没，通常不会进入更深处的地方。
    那里是阿尔忒弥斯的另一个猎场。
    狩猎女神在追捕她的猎物时，通常不会那么太在意同伴的存在。
    虽说她的箭从来不会射偏，但光是那股凛然的朔气就足够让那些天性温和、纯善的宁芙不由自主感到惧怕、胆战心惊了。
    那些机敏、活泼的猎犬也敢远远跟在女神的后面，等猎物彻底咽气才会扑上去。
    他抵达阿尔忒弥斯的住所时，那些服侍她的宁芙正一边谈笑，一边为她准备回来后沐浴需要用到的物品。
    阿尔忒弥斯已经出发有一会了，宁芙们都在猜她这次会带什么样的猎物回来。
    她们同样说到了雅典娜。
    同样是宙斯的女儿，同样是发誓终身不嫁，永葆贞洁的处/女神，雅典城邦的守护者，以智慧闻名的女战神明显要比她们追随的对象受追捧许多。
    尤其是那些人类、以及半神的英雄。
    明明论容貌，论英武，阿尔忒弥斯可能还要稍微压雅典娜一头。
    她们决定这次沐浴过后，将狩猎女神打扮得更好看一点，这次一定要说服她把头发编起来，带上黄金织的花冠。
    塔纳托斯默默从她们身边离开了，准备直接去丛林深处去找阿尔忒弥斯。
    宁芙们没有发觉有其他的神刚刚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她们甚至连死神斗篷掀动的那阵微风都没有感觉到，欢颜笑语，声音犹如林间清泉，一直传出去很远。
    塔纳托斯自信即便阿尔忒弥斯正在狩猎，状态比平时还要敏锐三分，自己也不会被她发现。
    随着实力的精进，他对于气息的掌控更强了，哪怕在奥林匹斯山，也
    能够像在冥界那般自如。
    他准备找到阿尔忒弥斯后，
    直接在女神的身后现身。
    没有任何原因，
    只是单纯想这么做。
    他路过小溪，看到在溪畔低头饮水的鹿，还有从在树枝间反复跃动的松鼠，不时下来叼走落在草地上的那些松塔的松鼠群，野兔不时从那几头鹿的身边蹿过。
    远方没有隐约的犬吠，倒是能听见鸟群叽喳的议论。
    ......这片森林不太像阿尔忒弥斯狩猎时会有的状态，它半点都不警戒，肃杀。
    塔纳托斯是见过她狩猎的，只是没有参与。
    他那个时候正在探究松鼠是怎么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储存那么多的食物，又能在转眼之间忘记那么重要的贮藏地点的，在另一边的林子都能感知到那股极不寻常的安静和萧森。
    但他确定阿尔忒弥斯就在这片林子里，只是没有在狩猎。
    他感知到阿尔忒弥斯的气息了。
    少年循着那道气息往前，看到了懒洋洋养在草地上，半露出肚皮的猎犬们，却不见狩猎女神的影子，只看到一口洞穴。
    他猜测阿尔忒弥斯可能山洞里，稍加犹豫，还是朝洞内走去。
    烛光在山洞两旁的内壁上幢幢摇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木头和香料燃烧的气味。
    塔纳托斯并不陌生。
    之前阿尔忒弥斯突然凑上来，他在女神晃动着从肩膀上垂下的马尾上捕捉到过类似的香气。
    显然，这里不是什么动物留下的巢穴，而是阿尔忒弥斯在狩猎途中落脚、歇息的据点。
    山洞狭长，隧道却并不笔直，拐弯时，少年听见在回荡的水响，不像水滴从那些倒挂的钟乳石上滑下的声音，动静要更大，而且，而且，没有那么规律。
    是暗河，还是......?
    他蓦地意识到什么，迈出一般的脚步瞬间顿住，气息也有瞬间的不稳。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已经完全拐过了弯，看到了山洞尽头的景象——它出乎意料地开阔，面积被正蒸腾着水雾的泉水占据了大半。
    阿尔忒弥斯显然刚完成了她的沐浴，脚下是一片正不断扩大的水渍。
    她刚走到岸上，浑身上下不着寸缕。
    ......或者，应该说是他？
    塔纳托斯迷茫、恍惚。
    他不确定。
    因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本能退出了洞穴，站到了外面。
    那群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猎犬发现了他，团团将他围住，讨好地甩着尾巴，发出此起彼伏的欢快叫声。
    ——据说这是在宁芙们那里学过来的歌曲的简化版本。
    “......”
    所以，果然是......
    他确信阿尔忒弥斯此刻就站在自己后面，狩猎女神——或许是女神，不曾刻意掩饰她的气息。
    塔纳托斯复杂、又带着点尴尬地咬了咬下唇，不确定这个时候应不应该回头。
    不管他刚刚到底无意中看到了什么，那一幕原本都不应该发生。
    他甚至有点后悔因为刚好顺路，因为想要知道是什么事绊住了她......或许还有阿波罗的事，就过来拜访阿尔忒弥斯。
    这实在是。
    太......
    “......我可以解释。”
    缓缓响起的，凝重的声音不再是他熟悉的，但又有他熟悉的影子，“塔纳托斯，我可以解释。”
    听她——不对，应该是他这么说。
    塔纳托斯更恍惚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是完全停滞的。
    阿尔忒弥斯，特立独行的狩猎和月亮女神。
    毫无疑问，她之前的样子一直都是女神。
    她甚至立下过永远保有贞/洁的誓言。
    ......她，怎么会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