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决意

    “唔。”
    倪克斯发出一声沉吟,“我也是原始神。”
    但冥界到现在也还是她的冥界。
    所谓的规则并没有因为她即是原始神，又是冥界的真正主宰者而弄出所谓的“冥王”的神格，她依然拥有对地下世界的绝对掌控权。
    “冥界的神更少。”
    少年眸中划过一抹深思，试图根据已有的线索推测,“您产生过和盖亚类似的想法,所以才没有诞生类似的规则。”
    “可它既然是公平的，小塔。”黑夜女神喃喃着开口,“如你所说,它既然是公平的。”
    冥土甚至要比大地要更加辽阔，她不可能不像盖亚那样不受到限制。
    最开始的冥界是她和厄瑞波斯一同掌管,在大地之下，塔尔塔洛斯之上。
    后来厄瑞波斯陷入沉睡，将另外一半的权柄交予她，直到现在。
    她是原始神。
    不同于作茧自缚的盖亚，不同于被自身囚禁的塔尔塔洛斯,不同于最晚诞生、力量奇特但同时也是最弱小的厄洛斯。
    在所有清醒的原始神里。
    她是唯一一个保持原有的强大,同时又没有付出任何所谓的“代价”的。
    “也许......”
    和奥林匹斯山的神相比，和盖亚那些不停开枝散叶的后代相比。
    他们——
    “埃忒尔,还有赫墨拉。”
    他意识到了。
    少年停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在开口时感到了一股滞涩,“我们......”
    倪克斯受到的约束是,她的子嗣们很难再继续孕育子嗣。
    所以，就算她即是原始神,又是冥界的真正的主宰也没有关系。
    属于黑夜女神的神系在最开始就已经凋敝了。
    哪怕她想要继续孕育一代神，让更多属于她的孩子诞生，也一样是无济于事——那需要很漫长的时间。
    何况她不能,这个世界不会给她那么多的概念选择。
    这是从另一角度出发的公平。
    倪克斯同样意识到了。
    “我知道了。”
    她的嗓音依旧镇定，温和。
    黑夜女神的眸子微微敛着，唇角依旧向上翘起，脸上的表情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可塔纳托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眉眼间出这样强烈的，近乎哀伤的神色。
    ——果然，还是在意的吧。
    她爱他们。
    她受到的限制与其是对自身，倒不如说是对后代。
    “.......”
    塔纳托斯想要安慰她，告诉她他们其实应该都不会介意这点，孕育后代不是必须的行为。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安慰似乎无法让倪克斯开心。
    带着迟疑，少年撑着手臂，从她的膝上离开，站起来，搂住了她。
    “我应该可以.
    .....”
    打破规则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一次，他认为自己应该还能再努力一下。
    “没关系的。”
    一声轻柔的叹息，“我有你们就已经很好了。”
    “小塔，不要勉强你自己。”
    她这样说。
    但塔纳托斯不觉得那是勉强，他是因为想那么做，才会做出决定的。
    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倪克斯已经在他额前烙下了一个吻，“你的朋友还在大地上等你呢......不用担心我。”
    回过神，眼前的景色已经从被繁星环绕的夜空变成了辽阔的大地。
    晨风温柔地吹拂在他的脸上，远天已经不再是墨的颜色，而是如同玫瑰般的黎明。
    塔纳托斯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灿金的朝阳在他的眼眸中升起，才带着几分恍惚的从那种他不知道如何称呼的状态中回过神。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补全关于“死亡”的概念，让神格变得更加强大、完整。
    帮助阿尔忒弥斯当上神王。
    将塔尔塔洛斯老师从深渊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一部分。
    还有......他母亲的事。
    后代不想孕育子嗣和后代无法孕育子嗣是两个概念，他需要把实际的情况变成前者。
    它们看上去没有多少联系，但本质上都是对于现有规则的挑战。
    【宿主......这样做会不会......?】
    不久前还饱受女神摧残的系统弱弱开口。
    被设定好的程序同样有很多担心。
    “我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
    塔纳托斯回答他，“本质上，我的行为是在公然破坏世界线。”
    如果说补全神格的行为他还可以做得悄然、隐蔽一些，尽可能减少对"命运"的干预，让世界大体按照原有的轨迹和方向运行。
    那后二项就是光明正大在同这个世界的意志作对。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要杀.....”宙斯。
    他低低地说，声音只有系统听见。
    宙斯是天命的神王，他的辉煌在他出生之前甚至就已注定了。
    否则在和提丰的战斗中，获胜的就应该是盖亚和提丰，而不是他。
    之前盖亚帮助克洛诺斯推翻乌拉诺斯，帮助他推翻克洛诺斯，都是成功的，唯独在推翻他时失败。
    规则站在宙斯那一边。
    阿尔忒弥斯隐藏了再多实力，准备得再怎么充分，在战斗中再怎么小心、谨慎，只要宙斯还活着，宙斯就还是神王。
    那枚神王神格的会压制她。
    即便她战胜了宙斯，大概率也无法顺利取代宙斯。
    但只有宙斯的统治被推翻，世界线在那一瞬间被完全打乱。
    塔纳托斯另外两件要做，准确地来说，是另外两件想做的事，才有完成的可能。
    所以，他判断——并决
    定由他来杀宙斯。
    他不一样。
    规则，
    还有神王的神格，
    都没有办法影响到他。
    【宿主！！！！！！】
    系统崩溃地尖叫。
    它已经完全顾不上有没违反规定了，再怎么违反规定也是等他们回去之后总部才能够追究的事，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违规，是人身安全。
    【但是那样你就会正面、直接地对上这个世界的意志，你原本就不是这里的神，你会被加倍地针对，你难道忘了我们在冲破世界障壁的时候受到的攻击有多猛烈了吗？！！！！】
    那是系统就算不得不返厂，清除所有数据，进行格式化维修都无法忘记的惨烈景象。
    他的宿主。美丽、强大，原本应该成为月之天使的宿主，几乎连同灵魂一起被搅碎，更不要说原本的形体。
    ——几乎是刚闯进这个世界，他的六翼就在那些攻击下撕裂，化作光点消散。剑也是，一瞬间完全崩溅，碎片又被风暴裹挟，成为了反过来伤害他武器。
    “我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的身份。”
    塔纳托斯垂下眼，“受到的攻击不会有那次猛烈。”
    【但你现在不是天使了，你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很好地治愈自己，而且这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我们本来也只是意外才来这个世界，不管怎么样最后还是要回去，它本来就有它自己的规律，你违反了不能违反的条例，还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系统有些语无伦次，它只是个型号最基本的辅助系统，没有没有实装任何武器，更没有人形的备用机体。
    它阻止不了宿主的任何决定，所能做也仅有用言语阻拦。
    【用以归航的能量很快就可以转换完毕了，总部不会不管我们的，而且宿主你之前明明也说过——】
    他说过，他记得自己是沙利叶的。
    不知为何，系统莫名感到难过。
    “......什么？”
    【......】
    “系统，我明白你的意思。”
    抿了下唇，塔纳托斯缓缓开口，“根据你的计算，我准备去......是没有意义，而且没有任何必要的，那不会对我有任何的好处。”
    “的确存在更改世界线的先例，但不论世界会不会因此崩坏，出于个人目的而非任务需要，对世界青睐、钦定的存在动手都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就算是资深员工，也会受到极严厉的惩罚。”
    这和他当时决定杀死陷入诅咒的赫拉克勒斯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只能算是一朵小小的，水花。
    世界会受到影响，但不会因此引来多余的关注。
    而且，他完全可以用“为了能够更快总部取得联络，必须补全实力”为理由替自己开脱，那是符合突发情况应急处理手册规定的。
    宙斯死亡则是滔天巨浪。
    后勤部一直都有专员负责监管所有世界的动向，记录世界线运行的进程，确认有没有异常
    。
    这里应该也不会例外。
    哪怕它在最角落的位置，
    无人在意，
    但只要一发生超出波动线的异常，警报还是会响起来。
    他确信杀死宙斯这件事一定会让波动线极大幅度地超出正常范围。
    鉴于他身上的员工印记，以及编号，不用积极联系总部，总部就会派执行者来缉拿他。
    ——阿尔忒弥斯可以杀死宙斯，因为阿尔忒弥斯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神，这是这个世界自己的问题。
    但他杀宙斯，明显是一种故知故犯的极恶劣行径。
    要是没有记错，资深员工会被降级，发配到最边缘、贫瘠的世界去服劳役。
    像他这种，因为特定的世界需要而诞生的人造灵魂，应该会被直接销毁。
    【宿主......你冷静下来了就好。】
    系统长舒一口气。
    【我回到总部之后会立刻......】
    “......但是我想那么做。”
    塔纳托斯轻声。
    他这样对它强调，“那是我想做的。”
    那个时候，系统肯定已经返航了，它不会受到牵连。
    很刻意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来，少年下意识屏蔽了系统，转身，对上一张笑盈盈的脸。
    是阿尔忒弥斯。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了冥界，不过阿波罗说他好像看见你了。”
    女神若无其事，“......和普罗米修斯谈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