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晋江独家发表。

    “爷爷您好。”俊美清冷的男人勾起笑朝宋天和颔首,“阿情一直在我面前提起您，第一次见面，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楼少春将手里两个气派的大礼盒放到玄关桌上。
    宋情咽了咽口水,他瞧宋天和盯着楼少春，那副样子很激动,生怕爷爷开口就要骂人，索性抢先道：“爷爷,周哥哥本来就想来拜访您的，只是我一直拦着。这些燕窝人参，还是他特地叫人买的，说要给您补身子。”
    站在宋情身边男人高大挺拔，面相更是一等一的好，此时他面带微笑,看上去确实是个完美情人。
    宋天和视线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逡巡,最后他压下所有震惊，强撑着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自己孙子：“他，就是你说的周平？”
    宋情点头，“爷爷,我之前跟你说了，少春就是我找了很多年的周哥哥。”悄悄握住旁边男人的手，他满怀希冀地看向宋天和。
    十几年的养育,宋天和哪里看不懂宋情眼底的意思,孙子这是在央求他不要为难这个男人。
    这顿饭吃得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几分温馨，好像楼少春的初次拜访不过是一次最平常的家庭聚餐。
    饭吃完，宋情送着楼少春下楼。临别前,他被男人按在车门上吻得差点擦枪走火。幸亏他意志坚定，才没能让两人登上隔日社会头条。
    不过男人上车前，像是惩罚似的，不满地咬了下他的唇。
    车子走远后，宋情摸向自己微微红肿的唇，心底突然有些乱。最近的楼少春时而温柔，时而蛮横，他都有些看不清自己的爱人了。
    回到家里，宋情发现宋天和坐在沙发，一动不动，就放空着。
    “爷爷？”
    察觉到对方视线似乎落在自己的唇上，饶是宋情平时没脸没皮，也不好意思地挡着鼻子轻咳两声。
    宋天和目光极为复杂，“阿情，你真的喜欢他？”
    “嗯，”对楼少春的爱，宋情从来不加掩饰，更何况他现在连命都可以给了他，“我说过，我不后悔。”
    “你……”宋天和脸上浮现哀默神色，“好，好，你不后悔就好。”
    说罢，他站起身慢慢走回房。宋情望着他那蹒跚的背影，目眶顿时一阵酸涩。
    用富贵命换孤星入煞命，宋情心甘情愿，可是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养了他十几年的爷爷。可是这条路他已经选了，没有回头的可能，等待他的……只有未知的死亡。
    抱着明天就是末日的心态，宋情极度珍惜每一刻和楼少春相处的时光。这些日子，他们每次见面也不做多余的事，就是在酒店的床上耳鬓厮磨。
    宋情像献祭般，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楼少春。后者自然是愈发疯狂，好几次宋情都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他的床上。
    最近的楼少春特地喜欢让他不断重复“我爱你”三个字，每次宋情像离水的鱼嘶哑喊出爱语时，男人眼底燃起的狂热几乎能焚尽一切。
    宋情觉得楼少春有些不一样了，说不上坏，但也不上好。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些无所谓了。
    他只需要在生命终结之前，好好和心爱的男人度过最后的快乐时光就行。
    *
    人在死前会做些什么？宋情觉得自己还是比这世间大部分人来得幸运，起码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很多东西能够提前准备。
    其实无论是楼少春，还是宋天和，在钱财方面都无需自己担心。可宋情还是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特别是宋天和。这个养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人，他没办法好好教顺他，唯有将手头上所有的钱全部留给对方。
    宋情约了银行经理想把自己名下所有账户的钱全部汇在同张卡里，这天他早早来到银行。因为是周一，所以大厅人多得很，宋情远远就看见人群中一名理着平头的男人激动地对着柜台人员大喊大叫。
    他好奇地望了两眼，这时负责他私人业务的孙经理过来请他上楼。宋情只好收回眼神，跟着上去。
    像他这种高级客户，银行向来会安排专人为他服务。宋情要办的事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名下除了还没到期的，剩下能卖的理财产品他全给卖了，套现了两千多万都在一张卡里。
    业务办完后，孙经理送着他下了电梯，结果刚出了电梯门，大厅里头嚷成一片。
    “听说是在银行门口被人骗了，钱投进P2P结果爆雷，现在要找我们赔偿他。真是的，我们门口都贴了不要相信网络借贷这些，偏偏还要上当……”孙经理絮絮叨叨，明显很不耐烦。
    宋情望过去，只见那平头男满面激动说得眼眶通红。这时，他旁边突然有人叫了声“宋先生”。
    宋情转过头，就见围着那平头男的人群中有人朝他这边挥手。
    他愣了一会儿，才认出这名穿着便服的男人是陈安。两次见面，陈安都是穿着楼氏的保安服，还戴着帽子，现在套着件POLO衫，清爽的短发衬得他更加阳刚俊朗，宋情好了花秒钟才将这个人与印象中的保安贴合在一块。
    “陈大哥。”
    陈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见宋情他也很高兴，“宋先生，你来办事吗？”
    宋情点了点头，“你呢？来取钱？”
    “我妈来取退休金，今天我刚好休息，就带她来。”说着，陈安指着后面等待区座位最角落的中年妇女。那女人朝他们笑了笑。
    宋情顺眼望过去跟对方点了点头。旁边孙经理见状，马上顺手送了个人情，说是能让陈安到后面贵宾室直接取，省得在这里排队。
    陈安自然不好意思，倒是宋情直接陪着他一起跟孙经理进去。
    老人家的退休金不过两千多块，这种数额没一下子就取好了。陈安正等着工作人员打单据，宋情闲来无聊便道：“陈大哥，你应该长得像你爸爸吧？”
    刚才那名中年妇女身上可没处跟眼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有任何相似之处，非但如此，他们的五官简直是往两个方向跑，宋情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像的母子。
    陈安正拿笔签名，他听出宋情话里的意思，边笑道：“我也不像我爸。”
    签完名，他对着宋情说：“因为我是我爸妈领养的。”
    宋情目光一怔。
    陈安盯着这张白皙漂亮的脸，喉头紧了紧，突然就道：“我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十三岁那年，我爸妈才在那里领养了我。”
    福利院、领养这些字眼让宋情心跳微微加速，不等他开口，陈安有些急促地说：“宋先生，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眼熟，你说你叫宋情，以前我在福利院也有个弟弟，他叫周情——啊，不，其实他没姓氏。周是我的姓，他是跟着我姓。我们约好了，就算各自被领养，将来也一定要找回对方。他被一个叔叔领养带走的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哭得很厉害，不过我们拉勾……”
    “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不等陈安说完，宋情已经惨白着一张脸，他双目空洞得可怕，甚至连指尖都在发抖。
    陈安愣住，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宋情问的不是他现在的名字。
    “周，我以前姓周，叫周平。后来我爸妈领养了我，我才跟着他们改姓陈。”
    陈安目光透着急切，“宋先生，我、我知道这样很冒昧，可我真觉得你是——”
    “不是。”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宋情突然回过神，他看着陈安，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好像刚才所有情绪只是陈安的错觉，“听起来还真巧，我和你那弟弟同名，不过我从小就姓宋，抱歉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可说到最后，尾音却在颤抖。
    陈安眼底所有的光瞬间熄灭。他望着宋情好久，才低低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阳刚俊朗的男人难掩落寞，他把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单据叠好塞进兜里，不再开口。
    宋情强撑着打起精神，“走吧，伯母正在等你。”
    悄悄插进裤兜的手却死死握紧，甚至指甲插入手心已经出了血。可疼痛成了此刻最好的冷静剂，如果不这样，宋情觉得自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可能会发疯。
    甚至，他连脚下所走的每一步都感觉像踩着棉花一样。
    他眼前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像，小时候的周平、楼少春、宋天和……每张脸都叠在一起又分开，有人在嘲笑他，有人在怒骂他，有人在责备他……
    最后，所有画面定格在楼少春捏住他下巴，恶意地笑着，“其实，我是个坏人。”
    “宋先生、宋先生、你没事吧？”直到旁边孙经理的声音终于进入脑海，宋情恍了恍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楼。
    他转过头，就见落地玻璃倒映出自己满头的汗。
    脑子像被无数麻线塞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倒是孙经理在旁边尖声大喊：“警卫！警卫！都在干什么？赶紧报警！”
    宋情定神一看，眼前一幕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刚才那名正在闹事的平头男居然拿着把枪对准所有人，激动大嚷大叫：“我不管，你们要把我的钱还给我，我老婆还等着去医院生孩子！钱！把钱还给我！”
    不知道他从弄来的枪，可现在整个大厅乱成一团，男女老少都在尖叫，纷纷往后退。
    平头男哭着大叫，枪口四处游移，每到一处，被指着的人全都抖得跟筛子一样，哭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
    陈安第一时间就将母亲护在身后，这时，平头男的枪口指着他们这方向，其他人全都跪了下来，只有他直挺挺站着，用身体挡在自己养母面前。
    “你冷静点！凡事好商量！”与其他人相比，陈安极为镇定，他丝毫不见慌张，反而安抚起对方。
    可平头男枪口指着他，越来越激动。“钱，你让他们把钱还给我。我不想要什么收益了，我就想要回我的五万块钱，我老婆等着这些钱救命！她快生了，可没钱，没钱医院不让我们进去——”
    平头男胡乱抹着脸上的汗与泪，大声喊道：“不把钱还给我，我就、我就开枪！对，我会杀人的！钱不还我，我就要杀人！”
    在场哭声更响了。一片哭嚷中，银行的警卫员扬起警棍，颤巍巍地道：“你、你放下枪，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一来，你到时肯定跑不了！”
    陈安正想阻止警卫员提起报警的事，他干这行久了，自然知道这种敏感情况下千万不提及报警这两个字，不然会刺激到对方。
    果然，平头男听到警察，整个人顿时就慌了。“你们敢报警？你们想害死我！行呀，死就死，我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说完，他枪口左右游移，最后却是对准陈安的方向，扳机一扣——
    “砰”的一声。
    在场所有声音骤然静止，所有人都望向一个方向。只见一道高挑的身影缓缓往后倒下，他的胸口正冒出丝丝白烟。
    陈安跌落在一旁，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像电影一祯祯慢动作回放。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宋情突然跑过来撞开他。紧接着，他眼睁睁看着这人倒在自己面前。
    “宋先生！！！”
    疼。
    宋情觉得心口很疼，周围有很多人声音，哭声、喊声、警笛声、救护车的声……
    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他最先冒出的念头就是：命运果然开始了。
    在今天之前，他可以坦然面对死亡，甚至他可以欣然赴死，为了他的爱情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他心口处很痛很痛。
    眼前出现一张男人的脸，俊朗的五官写满慌张、担忧，宋情忽然很想笑，他笑自己究竟有多蠢。
    他的周哥哥从来都是这副样子，就算长大了，五官长开了，也应该是这副阳刚健气的模样。
    那个俊美清冷的男人，从来跟他的周哥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胸口处的痛感一点点占据所有感官神经，宋情艰难地张开唇，断断续续地道：“对、对不、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人，是我……错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