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天结束了

    据说在日本，夏天结束了就是一夜之间长大的意思。
    夏天结束了，那是恋爱无疾而终的征兆，那是青春消失殆尽的季节，那是从梦想跌入到现实的分界点，来不及跟夏天挥手告别的仓促人生。
    年轻时也对世间万物充满期待，眨眼间就落入了平庸之海。
    这个世界的无可奈何如烟在学生时代自然早已有所领悟，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感觉会在如烟离开校园的那一刹那就变得像日常吃饭一样普通。
    带着所谓国外名校毕业生的光环，程如烟充满信心与期待地回到国内，找了一家薪资与平台都相当不错的数据分析与管理公司莱恩，在上海这一个闪耀着霓虹灯的陌生城市，开始了她未知的旅程。
    莱恩在全球都有超过100个办公室，能排进全球500强，这几年在国内更是做的风生水起。能进莱恩说明就像给未来的职业生涯上了保险，所以如烟也对未来的生活格外期待。
    录取莱恩并不容易。大中华区的校招每年只录取10-20人，报名的人却高达上万人。
    从笔试到面试，如烟经历了大约6到7轮才终于进了传说中这家“精英汇聚”的公司。
    “能努力奋斗自己赚钱的感觉真好。”如烟心想。
    入职的前一晚她都没睡着，内心充满不安却也闪耀着点点欣喜。
    “请在这边交上你的毕业证复印件，把表格里的个人信息填得越完整越好。然后在右手边交上你的借记卡复印件，再到最右边的it领取电脑你就可以正式入职了。”hr把这一套说辞背得像流水线，向新入职员工毫无感情地重复完每一遍之后，会像做完成仪式一样地向上翻一个白眼。
    “职场如战场，后宫深似海。”后面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眼睛大大，打扮无比精致的男生---lv的包，prada的鞋，r的帽子把他的全身裹得blingbling地发光。他的粉色爱心袜子在人群中非常抢眼，而且，他还翘着兰花指？
    如烟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别看了小傻瓜！”那个男生直接娇嗔了一句。气氛中透露着点点诡异。
    “你看你这傻傻的样子，一看就没在国内工作过吧？我原来也在纽约工作，这是我在国内的第二份工作。我告诉你，在职场上，尤其是在国内的职场上，哪怕小心翼翼都会踩坑，更不要说一念之差就会造成完成不同的结果。”他讲完这一大串拍了如烟一下，然后开始笑。
    如烟有些愣。她认识的gay也是不少，可第一次遇到过一见面就把自己叫baby的gay，更没见过第一次见面就滔滔不绝讲了那么多“职场道理”的。
    “我叫程如烟，入职的管理a组。如你所说，我在国外待的时间比较久，确实很久没回国，更没有在国内做过全职。所以，以后都要多多指教了！”如烟试图让这个对话不那么尴尬。
    “嗯我是管理c组，估计以后还是会有合作的机会……”他停顿了几秒，突然侧过头对着她说：“如烟你很好看，不过这在职场上也许并不是美德哦。”
    “不过也看你要怎么用了。”他突然又自己笑了起来。
    如烟对眼前人说的这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只是“啊?“了一声。
    “以后涂稍微淡一点的口红上班吧，然后不要穿露肩的衣服。”那男生笑了又突然补充，“我随便说说的，不用太在意。毕竟在美国你也习惯了beyourself.”
    “嗯是吧，在美国大家都比较随意。”她点头，但并没有领会他深层次的意思。
    如烟感觉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却又吞回去了。之后他们又闲聊了一阵，总觉得他说什么都是欲言又止，同时又非常能侃。他说他之前在纽约试过很多工作，包括记者，设计师，博物馆。后来觉得漂累了就想回国休息一阵，于是随便找了一些工作。
    他这样随性倒是很像在国外生活了很久的样子。在国内，大多数人都习惯了对自己的人生和职业有一个清晰的规划，并且非常努力地朝着自己规划走。
    但是却很少有人想过这样所谓清晰的规划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又或是它只是麻木的成功学缩影，或是让人坠入平庸的始作俑者。
    “程如烟是吗？到这边来直接加入工作吧，我们项目组正好缺人，已经向hr申请过了。”我看到电梯远处有个身材苗条，裙子很短踩着恨天高的小姐姐在招呼我。
    “好！”如烟赶忙应了一声，一路小碎步跑了过去。靠近了之后可以看到恨天高小姐姐化着很浓也无比精致的妆，讲话的时候假睫毛扑闪扑闪就像洋娃娃一样。
    她看假睫毛看得出神，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接一个类似的应该是挺好看的。
    正想着入神，小姐姐扑哧一笑打断了如烟的思绪。
    “别发愣了，我们的工作可是非常忙的哦，你这样发呆可是不行的。”小姐姐长得并不算好看，但她的妆容莫名和这个公司的布置显得格外协调。
    “我叫戴熙，现在是assistantnager。我现在带你转一圈认识一下公司里的同事。”戴熙走边走边说，“我们公司没有所谓的政治问题，大家相处得都很和谐，都是互相帮助的关系。其实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累啦，我们老板非常会规划时间，所以如果需要加班，那一定是真的因为工作量太大了。”
    如烟点点头。
    她转身走进了一个办公室。
    “这是我们医疗组的办公区域了。这是老板的秘书小芙，这是和你一样是分析师的sharon。哦对了，这是我们优秀的nagerdavidzhou!”如烟注意到她在说david的时候声音上扬了八度。
    david看向如烟的时候就像一张扑克脸，然后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大概是在打招呼了。
    “还有一些其他同事可能在外面忙客户，要么就是在出差。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们了。还有我们的老板hunterhuang，他实在是个超级天才。他16岁就当上了他们省的高考状元欸。所以我们也不敢轻易犯错，因为一眼就会被发现。在老板手下做事，就是会压力很大，但是时时刻刻都能学到东西。”
    戴熙讲这段话的时候声音特别大，好像希望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到。尖利的声音夹杂着浓厚的港台腔，让如烟觉得稍微有点不舒服。而且hunter这样的英文名总让人觉得杀气十足。
    “小芙，你就负责来给如烟再介绍介绍吧，我是没时间了。对了，老板的资料为什么还没有打印好，你赶紧打印好送过去，迟了你来负责吗？”戴熙一向捧高踩低，对小芙这种公司里阶级较低的文员，向来也是口气特别嚣张。
    小芙只是点头说好。
    她大致介绍完之后就和一群人一起去开会了，留如烟和小芙办公室。
    “戴熙是台湾人吗?”如烟略感好奇。
    “不是，她是上海人。她讲话就那样，你习惯就好。”小芙笑了一下。小芙这一笑突然让她松了口气。虽然戴熙说这个办公室的人都非常和谐，但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神经紧绷感。倒是小芙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亲切，邻家小妹妹的感觉。
    如烟熟悉环境的那段时间，小芙总是会时不时地跑到她这里给她送点水果和零食，又或是和她聊点其他组的办公室八卦。
    入职第二天如烟就被派到了norali的市场分析项目。norali是国内最大的医药外企之一，这次项目主要是想通过市场数据对标其他竞争者。
    她虽在国外学习压力也很大，但这种两个月左右的短期项目实在是累得让人气都喘不过来。
    而如烟在国外生活久了，对国内很多套路也是一无所知，进公司的头两个月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树敌不少。
    正式工作的前几天，如烟只是礼貌地和各位同事以及前辈打了招呼，没想到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她是新来的校招生？”
    “好不懂礼貌啊，来了好几天也不主动来和大家说点什么。”
    他们所谓的“说点什么”八成是在说如烟没有主动刻意示好，类似给前辈买咖啡零食这种心知肚明规矩如烟也完全没有做到，甚至没有意识。
    戴熙走过来和其他同事交代工作，看到如烟其实心里稍微有些不快。她自认为自己是全办公室最漂亮妆容最精致也最受大家喜欢的，如烟一过来就好像碾压了她的风头。
    总觉得要给她点教训。
    同事shirley看出了戴熙的心思，便和戴熙小声谄媚说：“我们都觉得办公室最漂亮的人就是戴熙姐。”
    戴熙难以忍住自己的喜悦，这可能是她最需要得到的评价。
    可虽然shirley这么说，她总觉得需要让如烟认可自己的“美貌”才更有价值，于是总是时不时地在如烟面前摇晃。
    shirley见状跑到如烟面前，故意大声说道：“天哪戴熙姐实在是太优雅太美了，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女神。”
    女生之间这种虚假的商业互吹，真的可以说是让人非常无语了。
    可是神奇的是，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无论男女，也都纷纷附和shirley称赞戴熙为女神的说法。
    如烟心里闪过“傻逼”二字，想着就这长相也敢说自己是女神。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表示礼貌。
    戴熙见没有得到如烟的认可，自然心里是非常恼火的。但好歹其他同事已经给足了面子，只好愤愤离去，想着以后再给她点教训。
    而如烟心里想的是：难道出国这么多年了，国内的审美真的发生变化了？
    但她不敢说，也没敢问，只有小芙看着如烟笑了出来，心想这妹子可真够实诚的。
    上项目之后就变得事情特别多，但如烟最擅长的就是时间管理与效率提升。所以即使是布置了很多事，她也总是能在很快的时间内超水平地交出任务。虽然偶尔还是需要加班，但能准点下班的话她也会先走。
    没想到就是这样也引起了同事的不满。
    同事a：如烟怎么又走了？
    同事b：不知道，没见过工作这么不努力的。而且老板们都没走，她就这样走了，也太不好了。
    同事a：小姑娘大学毕业不懂事，情商低。
    讨论的时候恰逢davidzhou路过，他也听到两位同事的对话，微微皱眉。
    他也对如烟这样到点就走的行为有所不满，却又不好直接和她挑明。
    有一次如烟要走的时候david旁敲侧击地说晚上也许还有活，让如烟多留一会，如烟却说如果真的有急事可以晚点发给她。
    david觉得如烟这是态度问题。
    不仅如此，讨论工作的时候，通常david说完就会有很多同事对他表示充分认同和赞赏，只有如烟啥都不说，只是默默点头说知道了。
    david不满的种子也在心里逐渐发芽，觉得如烟简直完全没有眼力见。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对如烟议论纷纷，只有如烟被蒙在鼓里埋头干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了大家讨论的主题。
    很快，如烟就入职两个月了，但如烟并没有意识到除了小芙，几乎所有人都对她有所不满。
    她自认自己工作努力负责，效率高对同事友好，并未有什么不妥。却不知道国内职场确实有很多她所不熟悉的“潜规则”
    “如烟，你入职也快两个月了，对我们的项目和工作性质应该多少也该有了解了。不如这次会议你来contribute一些idea吧。我们在对标norali的竞争对手felicia的时候，还有什么是漏掉或者不全面的？”经理davidzhou指着程如烟说。
    第一次被点名，如烟这个入职的小虾米自然是会紧张的。她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说：
    “目前为止我们看了医疗市场的规模，大走向。竞争者主要对标了felicia，那我们发现他们在revenue，profit，rgin，pastjorproductsanalysis甚至futuretrend都做了比较细致的分析。但我发现有一点，可能是我们这次的项目比较忽略，甚至完全没有提到的一个点。”
    以前的如烟一直很鄙视外企里这种中英夹杂的说话习惯，可久而久之竟自己也习惯了，发现这样的表达方式非常简单明了，且谁都听得懂。
    “说说看。”david说。
    “我以前在felicia实习过不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我发现他们的系统搭建已经比较成熟，数字化程度可以说是在行业里面非常领先的。他们能够很好地利用数字化程度，不仅帮助提升他们的工作效率，也能够增加线上消费触点，增加营业额。而norali内部数字化的程度，我们目前看下来可以说是比较落后的，甚至他们都没有一个系统或者是dashboard来记录所有的交易记录，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觉得norali的数据一直都残缺不全或是不准确。这对他们的工作效率是非常致命的打击，甚至对未来的发展也没有利。不知道这一点我们是否可以作为一个痛点来展开讲一下。”
    如烟一口气讲完这一段话的时候发现戴熙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如烟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寂静代表着什么，也不敢问。
    大概过了1分钟，david开始说话：“想法是挺不错的，不过讲太深入反而暴露了我们不懂他们的短板。我们也没更多时间去研究norali的数字化程度，就当一个痛点做一页ppthighlevel地描述一下吧。那今天就这样。“
    “如烟既然你对这个topic比较了解，这页纸就由你来负责吧，明天早上交一稿给戴熙，我上午再改一下，下午我和boss去norali会做汇报。”david继续说。
    他口中的boss就是那个项目整整两个月都从未露过面的hunterhuang。
    “好的。”如烟点点头。
    如烟一直都认为，作为一个新人，只要态度端正，肯努力，多做事，就一定能够很好地存活下去。可那时她毕竟涉世未深，以为夏天永远都在那里。
    那是如烟拿到的第一个独立任务，所以她也非常珍惜那次机会。即使david只是需要简单描述一下痛点，如烟还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地做到了凌晨，然后写了一封毕恭毕敬的eil发给了戴熙。
    到了第二天下午，本以为项目汇报结束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hunterhuang怒气冲冲地冲进办公室，把一叠资料啪得一声扔在了桌子上，然后指着david开始骂。
    “david，你跟了我也超过三年了，你应该知道我最不能容忍的两件事。第一，我们做数据分析的，数据错得明显客户一眼就能看出来。第二，错别字；客户问我们买报告，不是来买错别字纠正簿。第三，也是我最痛恨的，就是在没有搞清楚别人状况的情况下就胡乱给出建议。你看看，三条全都犯了，客户在那里当场啪啪啪地打我的脸。”hunter脱下西装，解了解领带。如烟真的没想到，第一次见到hunter居然是在这种令人惊悚的场景下。
    “我在回来的车上数了一下，一共有五处数据错误，10个错别字。至于那页关于数字化的胡乱建议，我也是不想再提了，这样没有evidence的东西你们也敢拿给客户看？”
    什么数字化的胡乱建议？如烟心里一紧，数字化的那一页不是我做的吗，可是她并没有给过任何建议，只是单纯地比较了一下两边的现状而已。
    “david，你是nager，是应该做质量管控的，这条责任你是推不掉了，我对你非常失望。你要是做不了要不趁早卷铺盖滚蛋？除了你的管理责任，下面的人做出这样质量的东西我也是不能忍受的。我给你半个小时，你查清楚这三条的主要问责人是谁，再来我办公室。”
    “客户现在对这个项目非常不满意，后半段的尾款一分钱都不肯付。这个责任是谁来承担？”hunter摸了摸脑袋，虽然他的指责里没有一个脏字，却感觉字字诛心。
    david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往下掉，连喘气都不敢发出声音。hunter走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喊大家去小会议室。
    小芙吐了吐舌头：“你们完蛋了，我跟了老板两年多他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空气好像被凝固了，一群人默默地跟着走进了小会议室。
    整整20分钟，david也开始摸自己的脑袋，看着自己的电脑一句话也不说。
    如烟觉得自己的手脚摆在哪里都很多余，满脑子都是hunter刚刚说的数字化建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david终于开始说话了。
    “我们一条一条来吧。错别字我就不说了，这是大家共同的责任，我也有责任。数据，错的那五个地方我已经大屏幕上放出来了。一个是felicia的cagr，一个是norali的rgin，他们2019年预unch的新药品的数量也都是错的，还有就是整个药品市场的规模也和他们自己的统计数据大相径庭。数据这块是sharon负责的，sharon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sharon咬着嘴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说话呀？你有本事写错，没本事解释了是不？”
    “这些数据都是我算的没错，但是在客户汇报材料上的数据都是我算的旧版本了。我昨晚都更新过发给如烟让她一起整合过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显示的还是错的。”
    如烟一惊，怎么cue到她了。她只是把sharon昨晚发给我的东西贴进了ppt了而已。
    “错别字这种事我也不想再重复说了。给客户看满是错别字的文件对于乙方来说是非常不profesnal的，会让客户对我们的印象大打折扣。”david讲话的时候满是无奈。
    “不过最让人无法置信的是那些建议。这点我也需要检讨，我交上去之前并没有仔细看过那页的内容，就是大概瞄了一眼格式。可我哪里想得到，你们给我做成这个样子？”
    “那些建议到底是怎么回事！？“david望着所有人。
    如烟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戴熙开口了：“这页slide我们本来也没想放，是如烟硬要逞强说自己懂两边的情况才放进去的。现在客户发了这么大脾气，我们自然是也有责任没错，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如烟太自以为是。”
    “不是的，我没有放……”如烟急了想申辩，却被戴熙一口打断。
    “你没有放什么？你敢说这一页不是你昨晚发给我的？”戴熙眉毛上挑。
    “我发给过你一页ppt，可是那里面只有两边现状的对比，我从来都没放过什么建议。”如烟急着解释。
    “如烟你真的是够了！”david的声音也开始上扬了，“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还是戴熙诬陷你？”
    “不是的我觉得这当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能不能让我先看看那页ppt再说？”如烟解释。
    “你想看你就看吧。”david把手一摊，如烟急着跑上去看，却发现那页ppt根本不是她昨晚交上去的那一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david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绝对不是我昨晚发的那一份，这些建议根本就不是我写的。”如烟第一次被人莫名其妙冤枉了，讲话声音都开始急的颤抖。
    “哦对，我有昨晚邮件发出去的存稿，里面那个可以证明我发给戴熙的绝对不是这个！”如烟急急忙忙拍去拿来自己的电脑，打开邮箱发件箱，却发现里面从昨晚到刚才一封已发邮件都没有。
    “呵，你这不是逗我们呢。”戴熙冷笑了一下。
    如烟绝不会没事随便删邮件，何况是昨晚刚发出的。“难道是电脑系统出bug了？”如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意识到这个情况已经是百口莫辩了。
    眼下除非戴熙自己承认她收到的不是这个版本，不然如烟就算是拿出她写的版本，没有邮件存稿，如烟无论如何也无法证明自己。
    而且不仅是那页建议的问题，sharon必然也能证明自己发给了如烟正确的数字，但是如烟却没法证明自己已经更新了sharon的数字。
    空气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戴熙的表情也是十分不舒适。
    david深叹一口气，“事已至此，客户那边也是不能如烟一个分析师背锅。只是这个客户公司十分看重，本来想用这个案子来和客户建立深度合作关系，没想到就这样砸了。我会如实向上面报告，我也有责任，但是如烟……”
    “如烟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对你的试用期带来多大的影响。”david看向如烟。
    如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头回答一句知道了便转身出去了。
    转身出门的时候如烟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人，她低头轻轻道了歉便冲进了厕所。如烟如此要强，自然不愿别人看到她在公司掉眼泪。
    她撞到的人叫徐夏蓓，也是管理b组的高级经理。刚才就听说a组即将丢了大客户，本来就是来打听消息的，不想刚好撞上了如烟。
    徐夏蓓走到小芙跟前。
    “小芙，我听说是一个分析师搞砸了整个项目？”小芙以前也是徐夏蓓的助手，出了事徐夏蓓自然是来问她。
    “听说是程如烟擅作主张加了一页没有依据的建议，还有一些数字也搞错了。”小芙道，“哦程如烟就是您刚才撞到的那个小姑娘。刚进公司就遇到这种事，真是也是算她倒霉了。”
    “hunter今天发了大火，整个项目砸了是可以预见的，尾款也还在交涉弥补。但日后的合作怕是很难了。您也知道hunter今年本来指望这个项目拿下大中华区的管理岗位，现在看可能是悬了。”小芙补充。
    徐夏蓓说：“hunter今年本来对这个位置就是势在必得的，出这么一档事他肯定是怒不可遏的。但是…就算是分析师搞错了数据写错了ppt，也不该让她一个人来背锅吧。”
    小芙让徐夏蓓凑过来，低声说：“本来就不该让分析师来背锅的，何况这事根本不是如烟做错的。”
    “什么意思？”
    “刚才里面会议室在吵架呢，如烟坚持说自己发给戴熙的是正确的文件，数字都是准确的，也没有什么胡乱建议书。但是刚才她试图打开电脑看已发邮件证明自己说的话的时候，却发现发件箱是空的。”小芙道。
    “空的？这是什么情况？”徐夏蓓不理解。
    “意思就是就算如烟发的是没有错误的ppt，发件箱是空的她也没法证明自己了。而且……”小芙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而且我今天下午看见戴熙动过如烟的电脑……”小芙叹气，“当时应该就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我觉得八成就是戴熙动了手脚发件箱才会没有记录。但你也知道戴熙和我老板的关系，我根本不敢说话。这事摆明了就是让一个新来的背锅而已。”
    戴熙和hunterhuang的关系似乎是公司公开的秘密，徐夏蓓还记得小芙曾经和她说过，有人甚至拍到过hunter和戴熙激吻的照片，只不过被hunter压下来了。
    徐夏蓓冷笑了一下。这事原本不干她的事，只是她觉得欺负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实在是没什么水平。
    “那你觉得戴熙为什么要这样做？”徐夏蓓问。
    “戴熙这样的女生，本来就是靠着各种没有底线上位的。hunter老板就是她保住饭碗的必要条件，她会用尽一切办法来保住自己在老板心中的地位。如烟这样漂亮单纯的小姑娘，戴熙本身一定就不会太喜欢，但也不至于会主动陷害她。只是戴熙和老板走得近，一定上午开完会就得到了风声数据和文件有问题，为了自保她当然得想办法先把自己摘干净。”这一串话小芙是一口气说完的。
    徐夏蓓一向知道小芙拎得清，不会乱说话。她心里已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贸然出头可能会让人觉得自己在多管闲事。
    “什么人啊都是，简直一点底线都没有。”徐夏蓓叹了口气和小芙交代了几句便走开了，但她心里着实嘀咕，不知道如烟下一步该怎么走。
    而此刻的如烟，还在厕所里蹲着。她觉得特别委屈，却又觉得她的委屈根本没人在意。
    “发件箱才是关键。我明明发了邮件出去，但是发件箱却是空的。如果是系统bug，不会清得这么干净，而且刚好清除的就是昨晚到现在的邮件。”如烟越想越觉得这事有蹊跷，而且也想到八成就是戴熙动的手脚。
    “不行，就算被炒鱿鱼，我也得找戴熙问清楚。”到底是年轻气盛如烟站起来决定去找戴熙理论清楚。
    办公室里。
    如烟冲过去就抓住了戴熙的衣服。但是没有证据又能奈戴熙何？
    “是不是你？”如烟说。
    “是不是我什么。”戴熙目光闪烁声音却强硬得很。
    “你和我都知道，我昨晚发给你的根本就不是hunter拿给客户汇报的那张。我从来没有写过什么建议书，sharon给我的数据我也全部更新了。你的收件箱里一定会有记录。”如烟说。
    “你觉得这重要吗？”戴熙冷笑。
    “这为什么不重要？你什么意思？”如烟说，“其实我也明白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把锅给甩了，那你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好啊你想死个明白我就告诉你。”戴熙踩着恨天高逼近如烟，气势咄咄逼人，“你发件箱里的邮件就是我删的，内容都是我改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觉得有人相信你吗？”
    “我在莱恩五年了，我是一点一点爬上来的。我那么努力，所有的人都会相信我。而你不过就是刚入职的校招生。好学校毕业又怎么样，聪明又怎么样？该学的课社会会教给你的。”戴熙面无表情。
    如烟气得头顶冒烟，下意识举起手想要打戴熙，却被戴熙一手抓住。
    “你省省吧。你还想打我？在办公室斗殴，还是殴打上司，别说试用期了，你1个月都呆不下去。”戴熙贱贱的语气让人听得无比生气，“我也是为了生存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太嫩了。”
    如烟突然想到之前有人和她说过戴熙从小家庭条件不好，学校也一般，混到今天这个地位她经常熬夜通宵，陪睡陪笑脸都是家常便饭。这是也付出了比常人多太多的代价。
    可是想要的太多，总得有东西来填充她的欲望和野心啊。
    想到这些，她突然冷静了很多。这便是常说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可是她再可怜，我也绝不无端受人欺凌。”如烟想着，莞尔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看见旁边有个水杯，于是左手拿起水杯就往把戴熙泼了一脸。
    这猝不及防的一脸水，让戴熙彻底懵了。
    过了几秒钟戴熙反应过来，开始大吼，“你疯了吗程如烟？！”
    “我疯了？我才没有疯。”真的遇到大事的时候，如烟往往却能很快冷静下来，“你都说了我反正过不了试用期，我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今天汇报这件事，你我都知道我昨晚发给你的是正确的文件。做错事情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如烟慢慢逼近戴熙“而且我偷偷告诉你，就算你删了邮件，真要想找回来，it也是会有办法的。你不如想想如果把我逼急了去挖出这事，你该怎么向老板解释吧。”
    戴熙头发湿漉漉的，妆花了一半，整个脸气的满脸通红却不知道拿什么反驳如烟。
    她心里也害怕，如果如烟真的能找回发件箱里的证据，那这个事定不是让如烟背锅这么简单的。如烟说的对，什么都没有之人自然是不会害怕失去的。
    遇到这么大的事，如烟也不懂电脑，其实根本心里没底邮件能否找回来。只是这时她明白，她装的越镇定，戴熙就会越慌。
    戴熙果然已经开始发抖了。
    如烟知道戴熙开始慌了，于是笑得更灿烂，“戴熙姐姐，与其来对付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职位。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过戴熙姐姐的鞋子那么贵那么好看，当然是不舍得脱掉的不是吗。”
    “只是戴熙姐姐似乎还不怎么明白，上天赐给你的每一份礼物，都在被后标上了价格。”
    如烟微微颤抖的身体其实也早出卖了她。她根本不像表面上装的那么镇定。只是她明白对付戴熙这种人，镇定才是最好的武器。
    刚进职场就遇到这样的事，真不知道是运气太差，还是环境真的恶劣到这个程度。
    “啊，夏天果然是结束了。”如烟叹了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切都被躲在柱子后面的徐夏蓓倒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小姑娘有点意思。”徐夏蓓饶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