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老夫人虽然打断了雷泽天要掏心的动作，但眉宇间染着浓重的厌恶之色。
    她的阻止，不是因为夫妻一场觉得不忍，也不是因为还有留念，而是——
    “它已经不干净了。”
    不再属于自己的东西，老夫人表示不要。
    雷泽天想要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没什么可解释的。
    当年是他亲手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因为总是眷念凡间的妻儿，这才是初衷，但是后来……他忘了自己封印过记忆的事，还与别人结了道侣……
    道修一生只能有一个道侣，天地为证，结契为誓，背叛者，不得好死。
    雷泽天垂了垂眸，道侣契约仍旧刻在神魂上，他无法辩驳。心脏还好端端的躺在胸腔里，雷泽天却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曾经，也是深爱着老夫人的。
    “你知道吗，我想过成全你的，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扶云山庄做祭品。道修的寿命很长很长，放你走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你真要找个道侣也好，往后余生就会有人替我照顾你，可扶云山庄是我唯一的念想，你却要亲手毁了它。”
    多年往事重提，撕开血淋淋的伤口，老夫人却再也感觉不到痛了，因为心已经被伤到麻木了。
    老夫人收回落在雷泽天身上的目光，看向满目疮痍的扶云山庄，仿佛久不跳动的心再一次活了过来，感受到的却是莫大的悲痛。
    “扶云山庄距离毁灭也只有一步之遥了，”老夫人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你再看看它，可还记得曾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点滴。”
    记忆归来仿佛大梦一场，雷泽天生出些许恍如隔世的茫然，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痛楚。
    做过的许多幻想，有些成真了，有些却在咫尺之间轰然破碎。
    就像那扇魔界大门一样。
    雷泽天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意识到自己已经去不了魔界了——老夫人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翻腾拉扯的情绪就稍稍冷静了些。
    这一冷静，雷泽天就发现了老夫人身上的不对劲。
    “你……你是凡人，是如何能使用驱魔师的禁术的？！”
    话刚问出口，雷泽天就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猛地看向老夫人。堕魔后他和不少驱魔师交过手，见到过有的驱魔师在使用禁术后所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老夫人一介凡人，即便作为凡俗高手来说实力顶尖，那也只是凡人，连灵力都没有，如何催动驱魔师的禁术？
    “你……你用什么做的代价？”雷泽天声音有些颤抖。
    老夫人却抬头仰望着万里晴空，轻声道：“这些还重要吗？就是可怜了那一群小辈们，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惹出来的祸患，还要他们拼命才能去解决和善后。”
    鲜血染红了老夫人脚下的土地，老夫人的容貌在快速衰老，眨眼就变成了原来的模样，脸上都是岁月毫不留情留下的褶皱。
    老夫人垂眸和雷泽天四目相对，在他眼中看到自己衰老的容颜，蓦地笑了，“凡人有凡人的好，也有凡人的烦恼，仙者有仙者的好，也有仙者的烦恼。”
    “在你离开扶云山庄求道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这话，你却选择逃避你对人间的留念，封印记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你再也回不来了。”
    “我曾经幻想过，擎儿不是修炼的苗子，那等他的孩子将来长大，或许还能拜仙人爷爷为师。再不济，还有重孙子，总有团圆的一天。可，梦碎，不过一瞬。”